还是那对细细的眉，

还是那双美丽的眼。

小姑娘的容颜和梦回万年时一模一样，她就像是从时光中走了出来，昂着小脸儿在晨光中看着肖跃。

太阳已然升起。

“你干嘛这么瞧着我？”

她双眼微眯，背起手来，用熟悉的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如果你真得把我当成慕玉儿，我就治你死罪。”

“……”

肖跃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

他笑得很释然，同时又带着莫名感怀的意味。而不用小姑娘提醒，其也不会把对方当成慕玉儿，因为那漠然的、仿佛俯瞰天下的态度明明来自诏言，而晨光中天真娇俏的样子又毫无疑问属于玉琉璃。

看似矛盾、实则无比自然的融合。

笑了片刻后，肖跃忽然平静下来。

他肃然说道：“对不起。”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必须说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人家什么？”

小姑娘挑了挑眉，态度看似满不在乎：“融合是诏言和玉琉璃心甘情愿的选择，转生泉水又赋予了她们万年前的记忆，但如果你是想对她们中任何一人说对不起，都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这个小姑娘，便是诏言和玉琉璃相融的结果。

与此同时，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那么从某种意义而言，原先的两个人便已然不复存在。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我，但诏言和玉琉璃为了肖跃，却这么做了。

他，确实欠她们一个对不起。

肖跃叹了口气，神情中现出淡淡的惘然。

静坐的千年时光里，其和梵天始终感觉慕玉儿不曾离开。心中巨大的窟窿变成了又细又深的伤疤，但怀恋的思绪犹如无形的手，时常会扼住咽喉让人觉得艰于呼吸。

慕玉儿消散于冰焰中后，转生泉又去了哪里？

问题的答案，在厄生叛变时才得以揭晓。那个时候，梵天的手指被砍断，沾染着血污与怨气的断指坠入了空间裂隙，而通道的终点便是消失许久的转生泉。

---关于这件古物的一切，即便梵天和魔君都知之甚少。

肖弘认为它毁在了那场刻骨铭心的战斗中，可肖跃渐渐明白，之所以其经常觉得小姑娘不曾离开，便是因为转生泉仍旧存在。而为自己女儿转生终究不完全是一场骗局---换言之，慕玉儿的一部分灵魂，在祭祀大阵的力量下确实往生于泉水的内部世界。

只不过，初生的灵魂，太微弱了。

微弱到魔君无法察觉，微弱到年轻的梵天亦无法察觉。那枯坐的千年，亦是灵魂缓慢生长的时期。心灵的思恋与缘分的羁绊不会泯灭，于是梵天这才觉得自己的爱人并未消失。

“所谓转生泉水之灵，就是慕玉儿。”

小姑娘眼眸微垂，淡淡说道：“新的生命是一张白纸，她的记忆已失去许多。但梵天有难时，转生泉还是非常神奇地出现---她救不了他，只能保全他的一截断指。”

“……”

肖跃想起了，第一次进入泉水内部世界的时候。

原来，那就是慕玉儿，就是已然前尘尽忘的慕玉儿。厄生将转生泉之灵撕裂，用前者的一部分、自身的血和幽霜冰凤再造了一个新的生命，那个生命成为了诏言，而他在这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的一世中，竟和她们纠葛了一生。

---慕玉儿是玉琉璃、慕玉儿也是诏言。

但如今的小姑娘，已不完全是慕玉儿。那两个姑娘决定放弃一切去帮助他，她们在融合时未被厄生干预，于泉水时光中得到了慕玉儿的记忆，却依旧拥有着这一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