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血线很小，仿佛是被纸划得一道。一颗血珠儿渗了出来，它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金光，看上去就像是阳光辉映下的血珊瑚。

教皇眉头挑起。

他站在那间静室之中，面前依旧是璀璨夺目的光球。血珠儿滴落，发出极轻微的啪嗒声。然而地面上却没有任何血迹，因为在触到光滑石板的一瞬，其便化作了一道极淡的血雾。

教皇的眉头挑得更高。

那对平直温和的眉毛变得如剑一样，仿佛要刺破苍穹。教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将陆庆凡救起的一刻。在其体内灌注的那道气息，除却保命之外，更是确保对方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手段。如今那道气息已然散去，陆庆凡必然身死，但教皇的神情中却并无任何遗憾之色。

“缘灭转生，缘生缘灭…我让陆庆凡成为你的夙敌，就是为了让你亲手将其斩杀。唯有如此，你才能深刻地记住这段缘分，遵循着你作为阵枢的宿命。”

教皇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的光球。

蓦地，那抹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光球仍旧是光球，里面有数不清的光点在不断游走。光点的簇拥中，破损的小人儿已完全消失，而那个完好的金色小人依旧闭着眼睛。但教皇能够清晰地看到，小人的双眼睁开了一道微小至极的缝隙。与此同时，在那些光点中，有几百颗尘埃般的微粒忽然绽放出了耀眼的华光。

与这光球相比，它们仍旧是沧海一粟。

但教皇的神情却猛地一变。

他上前一步，双唇已紧紧抿成了薄薄的线。其看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尘埃，神色有些吃惊。紧接着，就在教皇的注视下，小人儿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教皇的神情转而变得极为冷厉，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一动，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便骤然出现。

“我准备了这么久，绝不能让你脱离控制。”

教皇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已经要成功了，谁来阻止都不行！”

“可是已经要觉醒的神魂，你又如何阻止得了？”

便在这时，苍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静室里响起。教皇眯了眯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但他知道是谁在隔空传音，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本事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寒山老人，我最尊敬的老师。”

“或者，我该叫您醉翁前辈？您到了这个世界，却喜欢上了喝酒，这可不是什么高尚的爱好啊。”

教皇微讽的声音回荡着，然而背后的双手却没有停止动作。他看着光球，又似乎透过光球看着什么人，已然恢复了平静。

“当初，我可是从您那里学来的缘灭转生大阵。”

“那个时候我们有共同的梦想，但现在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已然不同。”

醉翁继续隔空说着：“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可以共同封印梵天。”

“那我也还是那句话---为了这些蝼蚁般的生命而牺牲自己，这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醉翁沉默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他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是的，终有一战。”

教皇说道：“但您不要认为，方才的变化就说明了什么。整个世界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阵枢已按照我的安排杀死了他的夙敌。”

醉翁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道：“话是这么说，但肖跃杀死陆庆凡的方式却出乎了你的意料。何况，你我都知道他真正的来历，而如果他继续觉醒，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我想，你应该想要把阵枢带回来，提前完成阵法，对吗？”

“……”

这一次，是教皇陷入了沉默。

但同样没过多久，教皇便抬起头来。他的神情恢复了淡然，一贯温和的笑容已回到了嘴角。然而他的声音却比极北经年不化的霜雪更加寒冷，冷冽气息的影响下，以至于静室的墙壁都出现了淡淡的霜迹。

“您知道的，我不喜欢意外---”

“既然阵枢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我当然要提前完成阵法。如果您再试图阻拦，那么我只好杀了您。”

教皇的最后一句话中，有一个“再”字。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一刻未曾停止交锋。教皇强大的气息萦绕着光球，小人儿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十分痛苦地蹙起。但他微睁的双眼却并未重新合上，因为另有一道气息如春风般吹来，那道气息很慈祥，很温暖，就像是老人家起着老茧的手指，在轻轻揉着孩童因噩梦而紧皱的眉心。

小人儿渐渐平静下来。

但教皇的神情却再次大变。

他很清楚地看到，小人的一根手指动了动，仿佛要去抓住什么。一声清啸自其唇间迸出，他背在身后的双手蓦然抬起，右手同时紧握成拳！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