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和百度资料显示，远人村坐落在西陵山脉的南麓，背靠着西陵山的主峰，这里群山起伏、云雾缭绕、布满了茂林溪谷、沼泽湿地——因为地势复杂、野兽出没、无人开发、一直处于荒山野岭的状态。最初的远人药业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店，名叫“远人斋”，成立于民国年间。远人斋在鹭阳区的中心地段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门面，后来几经转手，规模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远人药业。因为经营中草药，远人斋的第一代老板在西陵山上开发过一片药材种植基地，规模最大的时候达到几千亩，主要种植厚朴、党参和野生天麻，进入远人药业后，中成药业务逐渐萎缩，让位给了西药，药材基地也跟着缩小、荒置、但仍然保留了一部分药田，并未全部消失。

伊湄把车停在了大门东侧的停车场。

停车场不大，大概是用来接待访客的，上面疏疏落落地停了十几辆汽车，各种类型都有，面包车显得很不起眼。

石光泰的这辆车是麦糖小屋用来送外卖的。伊湄在车里翻出了一打装蛋糕用的空纸盒，将其中的几个折叠成型，放进塑料袋中，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又找到两只外卖员专用的小红帽，两个女孩分别戴在头上。

大门是两人多高的铁门，两边是同样高度的围墙，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是何景象。

珞珈与伊湄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暗奇怪，没想到这里的戒备如此森严。她们以为远人村跟机床厂的宿舍一样，是个松散的小区。里面固然自成一体，与外界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比如丽珠小区附近就有无数家餐馆、小卖部、足浴店和烧烤摊，每天各个出口都有无数的人进进出出，没人问也没管。

入口处有个门房，玻璃窗里透着灯光，似乎有人在值班。

两人刚走到窗前，一个身穿制服的青年从窗口处探出头来：“晚上好。”

“您好，我们是来送外卖的。”伊湄说，“可以进去吗？”

“外卖？”青年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谁点的？”

需要告诉你吗？珞珈心里说，但她的脸上保持着笑容：“许先生。”

“地址是？”

“远人村1栋101号。”关于这个，珞珈毫无准备，但她心想，只要有宿舍就肯定有1栋2栋3栋，也肯定会有101号，102号，103号……

那人摇了摇头：“远人村里没这个地址，你们搞错了，快走吧。”

“搞错？不可能！”伊湄大声叫道，“大哥，客人点了餐，付了钱，就必须要送达啊——”

“可不是嘛，大哥！”珞珈在一旁帮腔，“点心要趁热吃，晚了就坨了，送不到我们是要被投诉的！”

“你这有客人的电话对吧？”制服青年根本不上钩，“要不你现在打一个，看是不是地址有误？”

伊湄正要张口，珞珈打开手机假装看了一下，说：“天啊，瞧我这眼神儿！真是搞错了，是远信村，不是远人村。对不起大哥，打扰了哈！”

“没关系，再见！”

门房的窗子随即关上了。珞珈不由分说地拽着伊湄离开了大门。

“干嘛不多试一下？”伊湄低声道，“我就不信搞不定这个门房。”

“他应该是机器人。”

伊湄吓了一跳：“你怎么看得出来？”

“据我的观察，瑟族人非常懒惰，什么事都让机器人代劳。像门房警卫这种无聊的工作，肯定是机器人来站岗啊。”

伊湄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不一定吧？”

“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店长么？”

伊湄想了想，点头：“没错。也许他就是店长，白天来甜品店上班，晚上回远人村值夜班？”

“有可能。”珞珈说，“我拉你回来是因为我研究过地图，这一带还有别的出口。它们不是正门，也许有空可钻。”

两人坐回车中，珞珈打开手机地图：“你看，一共有四个出口。其中三个可以通车，说明出口比较大，可能也有岗哨。第四个只能步行，我们先试这一个。”

伊湄把车开到离第四个出口五十米远的地方，找了个隐秘之处停下来，一人拿着一只手电下了车。

沿着围墙有一道两人宽的小路，地上的草已经被踩平了。墙内看得见路灯，墙外却是越走越黑，珞珈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说：“伊湄，你在车里等着我，我先去探探路。”

“不，我们一起去。”伊湄的态度不容商量，“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你——不害怕？”

“怕什么。以前去外地打货，深更半夜、独自旅行是家常便饭。再说——”伊湄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我看见墙对面有灯光，也听得见人声，这里肯定就是宿舍区啊！”

伊湄性子极其倔强，珞珈劝不动她，只得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安全第一。咱们不往山里走，那个出口要是进不去就算了。回家另想办法？”

“……行。”

两人沿着小路悄悄行进，走了大约一百来米，果然看见一道铁门，上面爬满了青藤。珞珈推了推，铁门从另外一头锁住了，根本推不动。很显然是废弃已久、已经封死了。

伊湄拍了一下珞珈，指着前方低声说道：“你看，往前再走一段就没有围墙了。这么大一座山，不可能都围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军事基地。”

伊湄的猜测是有根据的。丽珠小区的东面有座禅寺，寺里有个很大的花园，背后也靠着一座山。游客进禅寺是要买门票的，但本地的老爷爷老太太们天天进去打太极，却从来不买门票，因为她们知道寺院的围墙不可能把一整座山都围起来，工程太大，也没有必要，于是都抄小路从围墙的尽头绕进去。寺里的和尚也知道管不了，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只收外地人的钱。

她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不肯轻易放弃，于是手拉手继续往前走。小道越来越窄，树枝越来越多，两人不得不披荆斩棘，眼看就到了围墙的尽头，前面视野猛地开阔起来，可以看见一些灯光、街道和白色的房屋，只需要再走几步就可以轻松绕过进入住宅区——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伊湄突然一步走空，闷哼一声，摔了下去。

珞珈紧紧拉着她的手，也跟着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