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所示,英国占了印度的烟土产地麻洼,东印度公司取得了烟土专卖权,又垄断了制造权,到了道光年间,每年运往中国的烟土已有两万箱!
原来英国人从现在起填海孟买,百余年后孟买成为海路贸易的重要据点,然后把阿芙蓉膏源源不绝的从印度运送到我国……
“砰”地一声,胤禛一拳砸在桌面,“欺人太甚!”
胤祥吓了一跳,忙道:“四哥,你怎么了?”谁欺人了?欺什么人了?
胤禛激动地握紧胤祥的胳膊,“十三弟,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胤祥从没见四哥这么失态,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自己的手臂更像要被捏碎一般剧痛。
“四哥,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咱们哥俩一起想办法!”
胤禛放开胤祥的胳膊,举起桌上的茶壶,嘴对嘴咚咚咚灌了几口,然后将茶壶哗啦摔个粉碎!
二人的随从都在外面站岗,突然听里头声音不对,苏培盛急忙推门而入,褚贤和周云全身戒备,就要冲进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胤禛爆喝一声。
胤祥惊了个呆,这到底是什么事,把四哥气成这样了!他赶紧冲褚贤一挥手,“下去吧!没我的话不要进来!”
胤禛闭上眼睛,拼命压抑自己的愤怒。胤祥默不作声,等了半天,胤禛才睁开眼睛。
“十三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觉得奇怪,十三弟往日登门,留下吃饭甚至留宿都是有的,但今儿贝勒爷和十三弟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和一晚上,始终没有传膳,连茶水都送不进去,这是怎么了?
安和与表姐两口子爬了一天的山,烧香还愿,只觉得腿都不是自个儿的了。本来听说十三阿哥来了,她还琢磨着能见上一面,感谢他照顾自己弟弟,一直等到好晚都没见上。最后只能一边感慨这哥俩感情真的好,一边自己洗洗睡了。
书房之中,胤祥瞪着盒子里的黑色方块,“我在南边儿也听过此物,有人用烟锅子兑烟叶子吸,有人泡水喝,说这是西洋人的习俗。都是些不长进的官员,我与他们没有深交,早知道这么邪门,我非抄了他们——”
“吕成安在想办法解了,但难度非常大,毒性只有越积越深的。”而且迟早有人会发明出直接吸食的办法,毒性会变本加厉!
“太子那边怎么办?”胤祥急得一头汗,“他到底吸了多少,总不能找人每天给他灌鹿血吧!”
“现在我们证据不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胤禛咬牙道,“我最担心的还是皇阿玛。”
“皇阿玛怎么了!”胤祥都要跳起来了,“他不会也——”
“你放心,皇阿玛保养得当,从不吸烟。”胤禛道,“我每天都想告诉皇阿玛,但苦于没有证据。”
胤祥站起来,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突然道:“四哥,如果就这么直接告诉皇阿玛,只怕不妥!”
胤禛皱眉道:“有什么不妥?”
“我在南边儿,听说朝中很多大臣又在上书建议禁海!你说,皇阿玛如果知道,进口的阿芙蓉膏不是好东西,太子也中了招,一怒之下……”
兄弟俩对视一眼。自从康熙二十二年,皇阿玛力排众议放开海禁,朝中要求禁海之声就不绝于耳,皇阿玛对西洋诸国和传教士一直很宽容,才没有禁海。但在皇阿玛心中,这是一种恩典,对化外之国的恩典!
胤祥只是推测,胤禛却想起,清末一个英国人赫德,把持了中国海关税务几十年,曾写书说过,中国有最好的粮食——大米,最好的饮料——茶,最好的衣物——棉、丝和皮毛。他们无需从别处购买一文钱的东西!
在阿芙蓉膏成为中国的梦魇之前,中国茶已经征服了西洋诸国,但茶叶并没有使英国衰落,阿芙蓉膏却将中国推下了万丈深渊。
如果皇阿玛一怒禁海,与西洋诸国的联系渠道就更少了。胤禛知道,禁海令是禁不住烟土走私的,反而会让朝廷对西洋的防备进一步降低,于国家长远发展更为不利!
英国,东印度公司,孟买,阿芙蓉膏,海防……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胤祥咬牙道:“不如我们安排人手,暗中破坏,让英国东印度公司建不成孟买!再去什么麻洼,将那些烟田一把火都烧了!”
“十三弟,你这是负气之言。他们在印度经营多年,除非能连根拔起,利益当头,烧几块田无济于事。”胤禛已经冷静了下来,“据我所知,他们能做得出显微镜,也做得出更犀利的火器,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了。这个东印度公司,说是贸易机构,背后却有国王支持,仗着船坚炮利,已经把荷兰、葡萄牙等海上强国挤到了一边儿。”
“我们的确要多派人手,看看英国人是怎么填海的,咱们海疆那么大,总有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将几个小岛连成一片,这种经验,我们是要向他们学的。”
“四哥,我本以为,大清就是世间第一了,”胤祥苦笑道,“亏我还自以为见识了天地广阔,原来还是井底之蛙。”
胤禛沉声道:“十三弟,不必妄自菲薄。朝中衮衮诸公,只怕连西洋、南洋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兴趣知道。我们有多大能耐,先使多大能耐吧。”
“宫里的事儿咱们插不上手,太医定期诊脉,多少能给太子调理一下。十三弟,咱们多派人手,在南洋、西洋搜集证据和治疗之法。早一点办好,就能早一点告诉皇阿玛。”
“四哥,我听你的。眼下也只好如此!”
胤祥说完,愣愣地盯着桌子,好半天没说话。
胤禛道:“怎么,可是累了?今儿天色已晚,你就歇在这儿吧。我让苏培盛给你准备客房。”
“不是,”胤祥有些艰难地道,“四哥,我……我还有事要禀告你。”
“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胤禛奇怪地道,“你我兄弟,何谈到禀告二字?”
“我……”胤祥低着头,扑通一下给胤禛行了个大礼,“四哥,我有事瞒着你,是我不对!”
胤禛赶紧把他拉起来,“这是怎么了?你能瞒我什么?”
胤祥就把胤祯与海荣之事,自己带海荣南下避嫌之事都说了。
胤禛毫无防备,直接听愣了,他可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想起十四的种种表现,真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还不少呢,十四啊十四,你瞒得我好!
压下对十四的不满,胤禛努力不要去想梦中十四的所作所为,免得更加火大。十三已经把话说开了,从始至终十四都没做过逾矩的事,只是收了个徒弟。这事儿可大可小,如今过了明路,的确算不了什么。
对于十三的隐瞒,胤禛并没有生气。十三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各种给十四收拾烂摊子,还不是为了这份兄弟情谊?十三总是这样,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搭进去,这性子真是难改了!
胤禛沉默了半晌,对惴惴不安的胤祥点了点头,“十三弟,这一向真是辛苦你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做得没有错——”
胤祥更不安了,继续道:“四哥,还有一件事……”
胤禛更惊讶了,“还有?”
胤祥又把老十在张明德一案中搞风搞雨,后来被自己揪了出来,担心张明德泄露秘密,自己下令将他灭口的事情说了。
胤禛又一次张口结舌,甚至比刚才还要惊讶。张明德死有余辜,自己和十三虽然想得不一样,但目标是一致的!老十啊老十,原来我也一直小看了你!
“弟弟请他喝了一次酒,把话说开了,他答应暂时两不相帮,”胤祥不好意思地笑道,“然后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将太白楼砸了个一塌糊涂。”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唉,算了,老十是贵妃之子,真心认同的只有老九,对我这个贵妃养子,是永远不会服气的。”胤禛已经想开了,反而觉得老十真是个妙人儿。
“只是,十三啊……”胤禛没辙地看着胤祥,“真是拼命十三郎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太过鲁莽了!”
胤祥屏息凝神,乖乖低头道:“四哥,以后我再不敢擅作主张了。”
“谁说这个了!”胤禛不笑了,责备道,“你现在也该明白了,你我身上担着多大的干系,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咱们兄弟之间,再不能这样互相隐瞒,万一误了事,咱们谁也担当不起!”胤祥现在知道的和吕成安一样多了,至于上天警示,胤禛实在无法宣之于口,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胤祥急忙点头,“四哥,我知道错了!”
“这些年朕可能真的做错了,”康熙看着侍卫领班瑞永伦呈上来的调查报告,手都颤抖了,“这些儿子们一个一个的心都大了!”
这个张明德可真了不起啊,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攀附那起子不成材的宗室,一路直接找上了直郡王胤褆,在他面前说自己有“异能者十六人”,可以刺杀皇太子,助胤褆登上皇位!胤褆明明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言,却没有将之锁拿,反而待如上宾。显然他心中对大位有所觊觎,其心可诛!如此愚鲁凶顽,丝毫不念骨肉亲情,怎能担当大任!
可笑胤褆有贼心没贼胆,虽然恨不得太子去死,但又不敢背刺杀太子的罪名,不知怎么想的,把张明德又介绍给了老八胤禩。张明德见到老八,继续招摇撞骗,也对他说了刺杀太子的计划,还装模作样给老八看了相,说胤禩“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
这明显在暗示刺杀太子之后,老八便是未来皇位最大可能的继承人。老八也是个好样的,听了这等悖逆狂言,不但不举发,还让张明德去给正在赈灾的老四造谣。国难当头,老八掌管着户部,结果国库空虚,赈灾钱款大部分是胤禛到南方自行筹备的,老八一点忙都不肯帮,还比不上热心商贾的老九!所行卑污,如何服众!
后来张明德花天酒地,中间有一段时间失去联络,应该是被老四的手下查问谣言之时抓住了。老四在热河知道了审问结果,听说两个兄弟卷了进去,不想将事情闹大,竟然直接命人杀张明德灭口,还跟朕说是江湖仇杀。妇人之仁!不识大体!这么大的事情,怎敢自作主张,欺瞒君父!
老大无情,老八狠毒,老四糊涂!再加上太子在热河的所做作为,越发的悖逆了,哪里像个储君!看看他这些精心培养出来的儿子,做的都是什么事!
康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倒在了龙椅之上。
皇上刚回京就龙体不适,还病得不轻!
太后十分忧心,要亲自照看皇上。后宫嫔妃日夜焚香祷告。紫禁城内外都被惊动了。
皇子皇女纷纷赶往乾清宫请安,想轮流侍疾,但康熙脸色十分难看,太医开药时都是战战兢兢的。康熙费劲口舌,劝说太后回宫休息,然后只允许诚郡王胤祉侍疾,余者一概不见。
太子胤礽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皇阿玛连我都不见?”
李德全苦着脸低头道:“太子殿下,皇上心情不好,需要静养……”
胤礽怒道:“那老三就不妨碍皇阿玛静养了?!”
直郡王胤褆一脸不悦之色,但是没直接抱怨,只追着太医问皇上的病情。没有康熙的旨意,太医哪敢多说,一个劲给胤褆作揖,“王爷,您就别为难卑职了!”
胤禛心急如焚,上来扯着太医问道:“不问你别的,就问你皇阿玛要不要紧!”
太子没有被废的情况下,能让皇阿玛动这么大肝火,还不愿意见他们的,只有……张明德灭口那件事了!若皇阿玛有个好歹,自己和十三就是千古罪人!
“老四,皇阿玛要不要紧也不是你能过问的,”诚郡王胤祉从康熙寝殿里走了出来,责备道,“你们在这聚集吵闹,可想过皇阿玛在生病?都散了都散了!皇阿玛想见谁,自然会有旨意!”
“你!”太子胤礽大怒,“我要见皇阿玛,看谁敢拦我!”
“太子殿下,你这就不讲道理了……”胤祉现在有恃无恐,讲话更加慢条斯理,更激怒了胤礽。
眼看胤礽情绪失控要暴走,胤禛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拽,“二哥!别胡来!”
十三十四一起扑过来架住了太子,胤礽兀自乱喊:“你们别管!我今儿非教训老三不可!”
八贝勒胤禩刚得了那么大一个宝贝儿子,本来全府都在庆祝,没想到皇阿玛病倒了!他顿时急了一身大汗,皇阿玛可万万不能出事啊!万里有个一,太子上位,他的所有布置就都化为乌有了!胤禩一路气喘吁吁跑到乾清宫,见这乱纷纷的都要打起来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还以为康熙出了什么大事,带着哭腔喊道:“皇阿玛,儿子来迟了——”
老五、老七、老九、老十也从宫外刚跑过来,一听老八这个声调,都吓蒙了。年纪小的几个皇子本来就害怕,顿时哭了起来,胤衸身子弱,长途颠簸还没歇过来,哭了几声,就背过气去了!十五十六十七慌成一团,大声叫着太医。
这下乾清宫门前更乱了,康熙在寝殿气得差点吐血,一边咳嗽一边让李德全传令,将直郡王、太子、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都关进了宗人府,其他阿哥闭门思过。太医得了康熙的允许,才跟众人说皇上心火上升,需要静养,但无大碍!
消息传遍紫禁城,被关进宗人府的皇子府里都乱套了。太子妃、直郡王妃、八福晋纷纷到乾清宫门口跪着请罪。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身子不好,一听见信就晕死过去,只能由侧福晋李氏进宫请罪。四贝勒府里乱成一团,全靠安和带着文嬷嬷和听雪听蓉维持秩序,安慰瑚图里。
瑚图里虽然止不住落泪,但还算镇定,带着弟弟弘时,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大阿哥弘晖守在了前院,不住地让人去宫里打探消息,周围没人的时候,才拼命捶打自己发抖的腿。
十四跑去永和宫,想让德妃给四哥求情,被老于世故的德妃训斥了一番,撵了出去。她还要和惠妃、良妃一起去太后那里请罪呢!
荣妃和宜妃成了后宫的中流砥柱,宜妃以往是个言笑不羁的,如今却成了锯嘴葫芦,传令约束宫人,也不见老五和老九,话都不多说一句。荣妃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如今更加低调,天天给太后和皇上请安之余,将宫务管理得十分严谨。
诚郡王胤祉一夕之间成了皇子楷模,简直心花怒放。皇阿玛只让自己侍疾,说明皇阿玛最为看重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荣妃三番五次的派人敲打他,一次比一次严厉,他简直要双脚离地飘到天上去。
他并非毫无城府之人,冷静下来之后,向草原上的胞姐发了加急文书。他之前派去给荣宪公主送医送药的人马还在半路,就被加急使者赶上了。
荣宪公主接到弟弟的书信和礼物,思量了一夜,将医药人马留在巴林部精心照看世子,排出和硕公主仪仗,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为皇阿玛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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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深重的一章,作者是天下第一蠢货。大伙儿可以随意殴打作者,我自己都想打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