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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移山填海”

食色性也,是一句大实话。喂饱了荷尔蒙,感性和理性才能得到平衡,有益身心健康。

但激情燃烧也有后遗症,就是容易头脑发飘,只记得柔情蜜意,忽略了另外一些东西。

比如李冬兰的八卦,安和只注意到了太子还是太子,以及李四儿与钮钴禄氏成了嗑药姐妹,这两项太过震撼,让她忽略了两个可疑之处。

“钮钴禄氏说四爷一路上不看她一眼”,明明没有情意,胤禛却带了钮钴禄氏去草原,“你和四爷第一句都问的这个”,胤禛对烟膏子的反应甚大,这两点足以引起穿越者的联想。

根据记忆定律,最重要的信息造成的鲜明印象淡化一些之后,次一级的信息有机会浮上水面。但随着胤禛的回府,情难自禁的一夜,安和的脑细胞又被打乱了工作节奏,忙于消化神经激素,调控内分泌,其他信息暂时封存了起来。

绣被五更春睡好,罗帏不觉纱窗晓。安和心满意足地醒来时,枕边人已经行踪杳然。她神清气爽地起身洗漱,脑海不时回放一下小电影,完全没注意胤禛差点掉了马甲。

胤禛也一样错过了机会。这一夜他终于充好了电,阴阳调和,元气满满地进宫给德妃请安去了。他知道李冬兰会给安安八卦,会说什么他心里有数,就没有进一步调查。如果他问过听雪听蓉,知道安安对烟膏的关注远远大于钮钴禄氏之事,也会觉得不对劲。

听雪听蓉昨晚被贝勒爷的突然出现吓到,现在对庶福晋主子的盛宠再无怀疑,都是满心欢喜。她们很快就被忙碌的助理工作占去了心神,表小姐来访只是一件平常事,被逐渐淡忘。反正钮钴禄氏也蹦跶不起来,还担心什么!

荷尔蒙的作用下,胤禛与安和的马甲有惊无险,依然稳稳地穿在身上。

胤禛欣喜于安安的贴心与灵慧,他的话,她不仅愿意听,还听得懂,是发自内心地理解他,支持他。他曾以为女子只要柔顺安分即可,安安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解语花。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让她担心,挑着出巡打猎中的趣事说笑,至于那些刀光剑影,他绝不会让她知道。

安和知道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更不敢说什么神棍之言。她只是个服装设计师,不会做蒸汽机,不会造燧发枪。做个缆绳和救生衣还是集思广益的成果,她实在没有当金手指的天分。

翻看着新织的毛衣,安和陷入沉思,试图从记忆深处打捞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圣驾回京的头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

康熙回到乾清宫,不顾旅途劳累,先将积压的折子粗粗看了一遍。重要加急的国事,出巡一路上都有人随时递送,他随时处理过了,但积压在案头这些,也是跑不掉的功课。

李德全不敢深劝,只能照例给皇上端来参汤,在一旁细心服侍。

熊赐履半月前在金陵病逝,遗折中仍不忘向康熙进谏:为政在人,人存政举,从来没有无弊之法。得其人,变化因心,自足以治;不得其人,虽有典谟官礼,也难尽善。至于他的三个儿子,并未提及一言半句。

江宁织造曹寅和苏州织造李煦都有密折奏报,熊赐履长子熊志伊三十有五,却得了风症,言语颠倒,悲喜无常,只能着专人照看,独居一处。次子志契与三子志夔,只有三岁和两岁,随生母龚氏另居一处过活,门庭萧索,清贫度日。

康熙叹息一声,招来值班翰林拟旨,赠熊赐履太子少保,谥文端。又命曹寅和李煦对熊赐履的家眷施以援手,让孤儿寡母的日子好过一些。

张英,明珠,熊赐履……老臣们一个接一个离去,朕也老了!国事与家事,长子与幼子,一样的都不让人省心呐!

饮了一口参汤,康熙闭目养神片刻,慢慢问道:“张明德一案查得如何了?”

李德全头皮发麻,往密折堆里瞅了瞅,低声道:“皇上,还没有瑞大人的折子呢。”御前侍卫领班瑞永伦领了这个差事,直接向康熙负责。

“这点子小事都做不成,没用的东西。”康熙嘴上抱怨,心情却放松了些。没有消息,但愿就是好消息吧!

太子胤礽回到毓庆宫,将所有事务丢给詹事,浑身像没骨头一样摊在榻上。

大队返程时遇到一场大雨,雨后渡过大凌河的时候,有两匹挽马的腿上吸了蚂蟥,暴跳起来,一匹拖着马车掉进了河里,车上载的使节礼物都泡了水,还丢了几口箱子,新购的烟土就在其中。另一匹马摔倒在路边的泥坑里,车厢侧翻,车上的贵重礼物都没事,但车轴打到了凌普的坐骑,凌普被撞下马,摔断了一条腿。

这趟围场之行简直中了邪,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心腹太监见主子神情烦躁,心中一紧,殷勤地问道:“主子可要进一碗鹿血?然后翻牌子叫人来侍寝?”

“滚!”

他现在一听鹿血就头晕恶心!翻牌子,哼,凌普给他搞这套假模假式的东西,有什么用?坊间有句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可笑!太子又怎么样,穿的也是龙袍,但终究不是皇上!

还是另一个太监见识明白,低声道:“糊涂的东西,主子这会子累了,要提提神。南边儿进贡的烟土呢,先拿来顶上!”

胤礽哼了一声,又让人摆上美酒。

烟酒过后,迷迷瞪瞪之间,恍惚听人来报,侧福晋唐佳氏又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儿子,儿子多了有什么用?胤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皇阿玛就是儿子太多了,一个比一个不服管教,有几个把自己这个储君看在眼里?看他将来怎样收拾他们!

诚郡王胤祉看完荣宪公主的来信,吩咐道:“找两个妥当人,把我准备的药材和礼物给公主送去。府里的那两个名医呢?让他们一起去!”

八贝勒胤禩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张若婷的惨叫从屋中断断续续传来。胤禩擦擦额头的汗,一把抓住何焯,“再去找好大夫!一定要保住——”

八福晋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继续焚香祷告。

婴儿微弱的哭声响起,产婆大声报喜道:“恭喜贝勒爷,是个小阿哥!”

胤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

十四阿哥胤祯在府里翻箱倒柜,“爷得的那个西洋鼻烟壶放哪儿了?说好了回来给十三哥的!这套折叠弩还算精致,给海荣留着……怎么就这点皮子啊?来人!是不是算错了?”

阿哥所,十五阿哥的院子里,小太监安图把着门口。屋里十五阿哥胤禑低声埋怨十六阿哥胤禄道:“就你嘴快啊?胤祄身子弱,额娘已经够担心的了,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胤禄低着头,小声道:“哥啊,我不说,难道就没人和额娘说不成?你让太子踢成那样,多少人看见的!”

胤禑叹了口气,“谁让咱们命苦,摊上这么一位……有什么法子呢?”

胤禄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胤禑瞥他一眼,“别瞎琢磨啊,你那些鬼点子,只能糊弄糊弄十八!”

佟府里,隆科多心疼地端着一碗黑沉沉的汤药,亲自服侍路上淋了雨受了寒的李四儿。

李四儿却不领情,一边咳嗽,一边捂着脸道:“你出去!不许你看我生病的样子!”

隆科多赔笑道:“咱们还在乎这个,我有什么没看过的——”

“出去!”李四儿哭骂道,“不然我就一头撞死!”

“好好好,你别生气!来人呀,好好服侍你们主子,否则我扒了你们的皮!”

相传东岳大帝有一爱女,仙心慈悲,给人间添福添寿,还能保佑子孙兴旺。宋真宗感念恩德,加封帝女为碧霄元君,此后各朝各代都有加封,民间称为娘娘神。

仅京城内外,祭祀碧霄元君的宫观就不下二十处。香火最鼎盛者,莫过于京西妙峰山碧霄元君祠。每天都有无数香客从四面八方涌来,虔诚进香还愿,香火四季不断。

李冬兰久闻碧霄元君灵验,进京探亲之余,最大的心愿就是到元君祠进香求子。不仅是自己,还有表妹,都需要求娘娘神的恩典。

安和:姐,我带你去吃八大碗好不好?还要爬山,我不想去。

李冬兰:不,你想!

胤禛:既是亲戚走动,你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我还有事不能去,府里自会派人保护你们。

伊尔汉:我不是人么!

大佬发了话,安和只能向福晋报备一声,携海荣陪伴李冬兰夫妇一起郊游。

胤禛说有事是真的,他与十三约好了一起吃酒。

这一日正是九月二十八,护国寺逢八开庙,街上人流攒动,在庙会上购买日常所需,逛街看景儿,不一而足。

庙会上的游艺戏曲是最吸引人的,这边演着《赶三关》,那边唱着《银空山》,大伙儿眼睛都不够使了,叫好声此起彼伏。

“四哥,这些草台班子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到望海楼,请你听一出《八仙过海》!”

胤祥骑在马上,不明白胤禛为什么盯着街市看了半晌也不说话,又不像遇到了熟人。

胤禛从草原回来,多了一重心事,看着市井百态,想不出百余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他默默叹息一声,回过头来。

“八仙过海?你请了安寿班?”

“望海楼开张,自然要请唱得最好的八仙班子,弟弟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胤祥笑道。

胤祥到底还是将太白楼的干股退给了胤祉,又从福建带来的人手中挑了几个,让他们在护国寺大街的东头开了一家望海楼,专卖闽菜粤菜,鱼虾海鲜。

“正好临着什刹海,叫这个名儿也说得过去,”胤祥带胤禛上了三楼的敞厅,“咱们临窗坐着,一边吃酒,一边赏景,一边听戏,岂不快活!”

胤禛笑了笑,觉得十三今天有点紧张,不知道想给自己什么惊喜。

“四哥你刚从草原回来,换个口味儿,尝尝新鲜海胆……”

两人小酌几杯,吃了一席。安寿班在席前卖力地表演。这出戏热闹,八仙过海与水族争斗,武打套路新颖,虾兵蟹将扮相滑稽,空翻时还有故意献丑的,十分有趣。

唱完了第二折,只听那铁拐李叫道:俺众仙各施神通,移山填海,水尽枯干,教你无处潜藏!

胤祥拍了拍手:“今儿就到这里吧,看赏!”戏班诸人谢赏,施礼后退下。

胤禛知道戏肉来了,好整以暇地等着。

残席撤下,上了清茶,胤祥让所有仆从都出去,亲自给胤禛斟了一杯。

“四哥,我去了一趟福建,在水军中呆了几个月,才知天地之广阔。我自以为在兄弟们之中,我是眼界大开了的,没想到四哥你一直在京里,就已经开始布局海外了。弟弟佩服你,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胤禛心中感慨,十三果然成熟稳重了好多,点点头,喝了一口。

胤祥准备了半天,还是有些脸红道:“我接到四哥的信,仿着你那个‘甲午’,也安排了一批手下去了南洋,都是在福建收的,代号是‘三重网’……”

胤祥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胤禛听得十分高兴,欣慰地道:“蓝理也是胸有沟壑的人,值得结交!你这批手下收得好,这望海楼就是他们在打理么?”

“是。这批人手现在分成了三部分,一拨人经营酒楼,咱们也有个打探消息的联络地方。一拨人跟着我,还有一拨在南洋开了一家‘长年’商号。这次就是他们传回了一个消息,我听着实在离奇,四哥你当时不在京中,所以直等到今日才对你说。”

胤禛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哦?是什么消息,西洋的,还是南洋的事?”

“都不是,是印度的事!”

“印度?”

原来在印度洋上,木尔哈斯河河口,靠近海岸的地方,有七个小岛。

最先是葡萄牙探险家乘船到此,发现这里背靠河道,面向印度洋,水深可以停泊大型船只,是一处天然良港,可以发展贸易,就从当地苏丹手里半买半骗,占据了这七个岛。后来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之女凯瑟琳公主与英国查理二世联姻,这七个岛算作嫁妆的一部分,交到了英国人手中。

这七个岛总面积并不大,且交通不便。查理二世认为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以每年十个英镑的价格,将七岛租给了东印度公司。

东印度公司却十分重视七岛的地理位置和贸易价值,将总部搬到了七岛,以此为中心建设了一个新城市,叫做孟买。为了东方的香料,为了从海上打开印度西海岸的市场,不断有英印线的商船在此停靠,孟买的经济发展很快,人口也迅速增加。

七个小岛很快就不够住了,英国人经过勘测,发现七岛之间有浅滩连接,只是平时在水面之下。就在几个月前,英印总督霍恩比下令将岛上的山脉土石开采下来,填入海中,要将孟买七岛连成一片大岛,只在东部留下一个深海湾。

胤禛听得目瞪口呆,“这是要夺天地造化,填海造陆?!”还有这种操作?西洋人真会玩!

胤祥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我一听也吓了一跳,以为念峡误信谣言,让他们再细细查探,前几天他们又发回了消息,四哥,你看!”

一卷密密麻麻的帛书展开,胤禛逐字逐句细看,上面称孟买填海确有其事,而且西洋人颇为善于此道,荷兰和英国都通过填海造陆,百年间增加了许多土地!

胤禛和胤祥面面相觑,竟然是真的?西洋人如何做到的!

胤祥道:“四哥,看他们信上的描述,我琢磨着这事儿没个百十来年是见不到成效的,但万一真成了,花费百十来年算得了什么?开疆辟土可是不世之功!”

胤禛想的却是,后世阿芙蓉膏泛滥,英国东印度公司居功至伟,他们的阿芙蓉膏从哪里来的呢?绝大部分是在印度种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