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与沈六一行人找到傅喆时,已经是翌日下午。
由于昨日大雪封山,很多路都走不通,他们一行人几经波折兜兜转转才找到这不起眼的破庙。
沈六当时是第一个冲进破庙的人,一入眼就看见傅喆满身血污伏在时禹身上昏迷了过去。
宁淮特意站在一旁静默看着沈六一举一动,淹埋在暗影中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
只见沈六轻蹙眉头紧了紧拳头便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他沉着一张无表情的脸,二话不说就直接一把操起傅喆膝弯打横抱走,微昂着头,略过众人惊诧的目光就大步流星往外走,径自上了马车……
沈六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连贯快捷,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不可冒犯的凌厉,再结合他昨日种种迹象来看,这似乎越看越叫人觉得是雾里看花——沈六做的有点不那么合乎事宜礼规,勉强些可以说是护主心切,直白点,这已经是属于僭越行为。
宁淮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时禹已经僵直的尸身,他从昨夜就开始反复推敲猜想着,此沈六非彼沈六。
那如果眼前真的不是沈六,此人会是谁?斗胆冒险化成沈六的模样潜入阗晟军中?又是何时潜入?真正的沈六现在又身在何处?怎么会共事那么久一点破绽都没有,肯定是哪个环节在暗地里做了手脚,若真是如此,这事情就越来越蹊跷!
宁淮斟酌好一会不禁皱起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领着其他人继续善后……
回营的路上,沈六与傅喆是两个人同坐一辆马车,其余人都在另一辆马车上,最后一辆马车安置了时禹。
众人对于这种安排虽一脸不解面面相觑,但是他们无形中都察觉到了眼前的沈六与从前那个沈六是不同的,眼前这个沈六无形中从自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会让他们自然而然在不知不觉间言听计从起来。
天色时明时暗,马车轱辘碾过雪地时摇摇晃晃咿呀作响,沈六却能一手将傅喆牢牢得抱在怀里。
一手灵巧得将傅喆外面那层沾染了时禹毒血的厚戎脱下来,为她裹上自己的雪貂大裘,直到傅喆脸上逐渐恢复一些血色,沈六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六端详了傅喆好一会,傅喆唇边跟侧脸上的血迹让沈六无法静下心来,脑中开始联想万千——
昨夜,傅喆有可能在跟时禹生死话别时的种种情景忽地一一掠过他脑海,沈六索性重重的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沈六虚喘出声,再度睁开眼睛,这才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沾了沾水囊中的水,给傅喆轻轻擦拭掉唇边沾上的血迹,顺手喂了点温水给她。
眼下眉头深锁朱唇紧抿的傅喆,让沈六百感交集,无声的长叹后低哑说了声:“委屈你了……”
傅喆原本冻麻的四肢被沈六捂在怀中慢慢恢复知觉,她的头侧靠在沈六颈脖间,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气便习惯性的就往沈六身上蹭去。
沈六对傅喆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刹那间像是回忆起什么,耐不住勾唇一笑,浅浅的又像有心戏谑傅喆一般,在她耳边试探性的呢喃了一句:“喆儿……”。
傅喆本就意识游离飘渺,迷迷糊糊间听到这把熟悉的声线喊出自己的名字,就如在黑暗中有人为她敞开了一道光亮的大门。
傅喆双手更是自然直接环抱上了沈六的腰狠狠得摸了两把,嘟囔了一句:“嘿嘿,王爷壮了!”
闻言,沈六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笑意浮上脸,觉得自己怀里窝的就是一只猫,他有意凑到傅喆耳边吹了一口温热的气息又低唤了一声:“喆儿……”。
瞬间,傅喆浑身像过电一般,酥酥麻麻,心尖更是又酸又甜,呼吸一滞,耳朵都泛出粉来,那手更是情不自禁就从沈六腰间上移,环上了颈项,微微昂起了头凑上唇,娇羞低语:“顾延……要亲亲……”
沈六迎着满脸期待的傅喆,眉头眼额都透出温情涓涓,唇角一弯,长睫轻颤,难掩情动,长手顺势抚上那张微红的脸,低头贴上自己的唇。
一切如旧,那么熟悉的彼此,旖旎炽热的吻将傅喆经历的苦痛灾难都一一抚平,爱着所爱,被所爱深爱,那是一种特别强大的治愈力量。
昨日碎成片的心脏仿佛被一点点拼凑起来,重新注入新鲜热血让它跳动起来,多苍凉的过往,已是回不去的昨日,多遗憾的结果,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傅喆唇齿间都是记忆中依恋的气息,薄唇温凉而柔软,依旧是那股冷冽的檀香味萦绕在鼻间,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顾延……是王爷……
本该都是热烈欢欣的一场重聚,但傅喆着实怕了这种甜得发腻的幻境下一刻将会迎来更惨烈的现实反击。顿时她心中注满了挣扎矛盾的情愫,哪怕这是个梦,是个幻象,在面对顾延时,傅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与长久的孤独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