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尔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坐在熟悉的窗前,倚着那依旧要靠着墙才不至于摇摇晃晃的桌子边,看似认知细致地读着。不过若是有个人乐意花些时间,在他身边等上十几分钟,就会发现他始终停留在那一页上,连翻一面做个样子的兴趣都没有。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应该带胡贝出来散散步的。不过估计走不了多久他就会缠着自己说肚子饿了,可他愿意忍着饥饿和自己再多走一会儿,前提是自己得亲他一下。完全是在胡搅蛮缠,那个混蛋!一丝笑纹在莫德尔的嘴角浮现,最外圈的涟漪扩散到眼角,在他的眼波里荡漾。
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见到那个混蛋?莫德尔在心头默念着,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捧着原封未动的书,将它按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头向后仰着,直到头皮贴在了玻璃上,冰冷冷的,很快,发梢都跟着变得凉丝丝起来。
“叩叩叩”,一串细碎的,轻轻碰击玻璃窗响动,带着整块的玻璃跟着微微震颤。大约又是来乞食的松鼠什么的。莫德尔心不在焉地想着,脑子里还是念着胡贝。他几乎没有抬眼去看,便漫不经心地把窗子推开一道缝。
“呐,莫德尔,你看,才一天的工夫,我又开始想你了呢。”
熟悉的声音让莫德尔的手一僵,他的脖子被呼啸而入的寒风冻住了,稍一移动就能听到喀啦喀啦的脆响。他知道最好是不要抬头,让它缓一缓。可是那声音是胡贝啊!他怎么会在这里?莫德尔的手指几乎是痉挛地抠在了把手上,弯曲的环扣在他的手心印出一个鲜红的勾形。
他不顾脖子的僵硬,硬生生地抬起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能听到骨节相撞的动静。确实是胡贝!靠在自家的窗子底下,脚边放着一只行李箱,笑吟吟地朝自己的方向确认着。他只有一只手,眼睛也看不大清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迅速找到那块凸起的墙砖,稳稳地踩上去,敏捷地半身探向窗户了。
“胡贝……”莫德尔的声音一出口就是沙哑的,像是整个冬天的冷风都灌进了咽喉,生涩地顺着声带滚下去,把它磨得起了细小的毛刺,把它磨出了密布的血口。他猛地咳嗽了几声,想要压住翻卷而起的铁锈味儿,但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那味道反而更加浓烈地蔓延在口腔中,渐渐爬上自己的眼眶,将它熏染上了淡淡的红,“胡贝!”
胡贝的手指搭在窗台上,摸着砖石,顺着声音,往莫德尔的方向移过去。莫德尔几乎是仓皇地松开被自己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紧握的把手,哆嗦着指头紧紧攥住胡贝的手。他们的手指像蔓藤一样紧紧缠绕着,纠缠着,几乎把对方勒得半死,却又执着着,谁也不肯先放手。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别说你想我了这种鬼话!就算你想来,为什么不要人送?或者叫我去接你也行啊!”莫德尔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热辣辣的眼泪刺着他的眼白,刺出了血,红丝几乎要把它爬满了。
胡贝笑了笑,该死的,他居然还笑!莫德尔瞪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一个人,又不大看得清路,是怎么摸摸索索,从他家一路摸到自己家的。他路上有没有被绊倒,有没有摔跤,有没有撞到什么?他不能想,一想眼睛就潮乎乎的,泪水用不了几秒就要挤出来,噼里啪啦地掉在寒风中,冻成冰珠子,叮叮当当落上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