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男朋友来接你了?”或许胡贝并没有看见?反正他现在还微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莫德尔稍稍放下了点心,结果又被那讨厌的同事凑上来询问。
“胡说!我们只是室友而已!可能他来这里买东西吧,凑巧碰见了。”
莫德尔觉得自己的声音大得像心虚,好在他那同事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看他的样子可不像能在这儿消费得起的。”
“以后会的!”
这话听在莫德尔耳朵里,仿佛他自己也跟着受到了羞辱。但他又能如何反驳呢?毕竟对方说的是实话,只好说出这么口号似的一句,怀着一腔气愤,悻悻地走出去。当站在胡贝面前时,这点盘旋不去的愤怒就冲着他发泄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
难道要说自己是无意中走过来的吗?胡贝才不会那么蠢,莫德尔语气不善,他是听得出来的。这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刚刚受了委屈,这样的委屈或许他之前忍受过更多,却没有让自己看出丁点端倪。想到这里,胡贝的心越发柔软下去,笑容也越发温和,只是其中夹杂着一分愧疚一分悲凉一分苦涩:
“呐,我来接你回家。”
“要不要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莫德尔蹭蹭脚尖,觉得自己确实迁怒了。于是他放软了些声调,还带上了点歉意,“今天小费收了不少。”
“我们回去吧。”
胡贝现在却是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待,碰到莫德尔之前的喜悦和欢欣都鼓胀在胸口,被酿成了酸楚腐坏的情绪。他恨不得拉着莫德尔往家走,但这是公共场合,人来人往,他们两个还要刻意保持些距离,只好隔着一个拳头的间距,并肩而行。
莫德尔看得出胡贝的落寞忧郁,他认定是自己刚刚无故朝他发脾气,惹得他情绪低落,于是格外要顺一点他的意:“好,这就回去。”
然而直到晚上坐在狭小的卧室里,胡贝依旧笼罩在低气压中,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莫德尔被他影响着,也是一言不发的。他们在对方经过身边时都把眼睛往地上看,鸵鸟一样躲避着彼此。他们谁也不提莫德尔今天受到的待遇,但越是不提,那一幕场景越是在他们心里翻滚煎熬,反倒谁也无法释怀,把它彻底丢在脑后。
现在他们两个倚在床头,谁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半拉着窗帘的窗子,看着一颗颗星星在蔚蓝的天空中闪闪烁烁。渐渐蔚蓝变成了漆黑,千万颗星星贴在玻璃上,熠熠生辉。夜越发凉了下去,他们却像是在无声的角力,谁也不肯先盖上被子,谁也不肯先道一声晚安。
其实两人之间不大说话,这么一直坐下去的情景也不是没有。单是莫德尔能回忆起的就有许多次,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那次被胡贝拉去冰湖上野营。到了野营结束前的最后几天,他们经常默默无言地依偎在一起,脸贴着脸,面颊上能感受到对方嘴里热烘烘的呼吸。他们既不对视也不交谈,嘴角却都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偶尔自己抬一抬嘴唇,胡贝就凑上去,四片嘴唇就这么合在一起,然后不停歇地接吻。
然而如今……莫德尔偏过一点头去看胡贝的同时,暗暗磨着牙叹着气:这该死的战争,活生生把这个胖子变成了一个性冷淡,别说亲吻,拥抱都快绝迹了。他猜测胡贝是看到了下午那个客人轻浮的举止,如果是过去,莫德尔自己就得一拳打在那个浪荡子的眼眶上,再把那张臭钱扔在他脸上。但是现在,每一分钱都是值得斤斤计较的。莫德尔自嘲地勾勾嘴角:没想到自己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你睡吧。”或许是想心事过于入神,莫德尔没留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放到了胡贝的腰上。后者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直了直身子,反手握住了莫德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