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胜(2 / 2)

昆岗玉 几微 2126 字 2020-12-31

“又向我道歉,”陆机闭眼笑,“大概转头又害我。”

说得嗔怪,嗔怪着笑,的确觉得晕晕乎乎,眼前朦胧,听清楚后,明白是嵇绍搞的鬼,但险恶重重一人在京,能落到他手里还算是好事。

“无心害你,你害我还差不多,政事上不够,还害我提心吊胆整日夜,”嵇绍见人还好,严峻问,“为你生死呢,你究竟怎么了?”

陆机就茫茫然睁眼,一愣一愣不说话。

“昨晚你吓到我了,”嵇绍抖布巾在人眼前,“不过迷药,我可把殿中监太医都请来,大致说你衰虚,不可能醒,而你各处行动,不知是什么诡药激你醒着,悬你性命,但这么被用迷烟,不定就无声无息地走了。”

陆机睁眼不动,一副不想答话样子,嵇绍无法,把他拖起来端上药:“不想害我,就自保重,不是拿自己当人质吗,你若出事,这里还能怎么应对成都王?”

陆机依言捧起药喝,明白了当人质的处境,咕噜咕噜喝得快,因为看出嵇绍的沉忧也随之稍解。可喝得快咽不下时,又被嵇绍欺身一逼:“不想说你自己,那我问点别的,可以吗?”

脸从埋碗里抬起,听他问:“为什么要关长沙王到金墉城?谁带走了他?这一步,你图谋是什么?”

“朝堂你问过,我也说过。”

“替成都王洗冤屈,你以为我会信?我去过金墉城,人被带走,只留斑斑血迹了。”嵇绍更严厉。

陆机定住,一切如料想,但他不能表现出什么,眼中只更朦胧,像不解似的迷迷蒙蒙地对视。

“拉走长沙王,替张方解危急是吗?他跟成都王是一起的?那谁带走的长沙王?”嵇绍满脑的猜想,但把握不定,纷乱得锤上床榻,“还是……,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机捧碗的手失力,碗哗啦摔碎,尖锐地,伴着喝问和捶打声,让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吐得再无点力,都快栽到地上。

但感觉被捞起,靠上人胸膛,眼前昏黑昏黑,有手巾沾水覆上,轻轻缓缓擦拭,又是那种细致感,于是忍过眩晕,喘口气后开口:

“我再说,你就能信吗?能应对吗?大厦将崩,延祖你该想想去从了。”

擦拭的手一顿,没有声响,嵇绍没有理,陆机听到了铁勺碰撞声,又有一口药凑到嘴边,耳后在问:“还喝得下去吗?”

陆机只觉天旋地转,内腑翻搅,一滴都不想喝,但感到在人怀抱被勒紧,含带威胁,只得勉强含进口。听嵇绍倾斜完勺柄后叹:

“是你挑动的我,我学着你,仿效你,才如此汲汲于争斗。你如今,却叫我放手了,是你诡计,还是知己之劝呢?”

陆机想答知己之劝,可口中药咽不下去,含得两腮鼓鼓,急出了泪,他睁开眼眼神乞求,蕴满坦诚,但嵇绍没有回应,眼中仍是疑问又不敢问。

——他想问:“若是诡计,那是什么?”

自己的确是不能被人相信的人,为权势争斗也早已不顾声名,陆机了然,无能为力,只好任自己沉沦下去。在手跌落榻上时,听到嵇绍慌张喊人的声音,不过有人破门而入惊叫:

“上西门激战,洛阳要被攻破了!”

洛阳西北角,上西门宽大坚实,虽是偏门,但因邻着富贵繁华地,一向重兵严守,长戟旌旗,密密布满女墙。

门后不远,被烧毁的百尺楼废墟黑黑,三五乌鸦盘旋在上。四周已经萧条,但仍有人冒着严寒,来翻检木材回去烧。

但猝然间,轰响冲天而起,人群吓得逃散,乌鸦也离开寂寥得空无一人的废墟,惊飞乱舞得向低垂的天空逃去。

门外冲车的尖头抵在城门,乌压压骑兵,剽悍地来回跑马。张方坦了半身,一身横肉,目瞪似铜铃,血红地盯向长沙王司马乂:

“说他们是你部下,怎不开门,下令也不开门?”

司马乂连滚带爬在张方马下,胸前的血被泥混得脏污,他按着摩挲,出声都充满了疼痛:

“看着就是我被逼下令,他们哪会开门,还有,还有诏令都有了,诏令治我罪,他们哪会再听我的。”

“好,那我即刻砍了你,看他们来不来救。”张方嘶吼举刀,吼得须髯膨胀。

司马乂就鬼哭狼嚎地哭起来,喊守门的将领救,在地翻滚,无比狼狈地喊。终于喊道城门开启,看到了旧部公师藩跨马出门。

城门瞬间被冲大开,公师藩也霎时没影。奔走的骑兵马踏黄尘,震地轰响,填山塞海似的呼卷而入,黄尘腾天,一时笼罩了整个门楼。

杀喊拼战声起,司马乂朝后躲,伤裂开淌血,他勉强挪向张方跪起:“城门已开,饶我一命吧。”

张方大笑:“还没算清账呢,你围我这多天,将士们饿得紧,看你细皮嫩肉,拿去当顿餐正好。”

黄尘里一角,卢志不忍看地跨马,紧贴城墙,策马狂奔向另一座门。

天阴欲雪,风越过烧毁的城楼,飒飒拂面。司马颖打马徘徊,眼却始终看向着正中,城门上沉厚的“平昌门”三字。

却忽闻撼上心的移门声,厚木摩擦着石板,光芒陡地穿透了。门被静静地,稳稳地开,朱红门扇大敞向两旁,光和风无阻地穿过,有种天地一新的震撼!

一溜公卿朝服持笏,跌跌撞撞地从城门出,列着队拥满了城门,堪堪走完门洞,即齐行叩拜大礼:

“恭迎殿下入朝。”

此起彼伏地拜,唯恐拜得不够,还混杂着絮絮的念叨:“长沙王胡乱行事,得罪殿下,不关我等事啊。”“殿下除奸惩凶滋,籓捍王室,正当入朝。”“殿下雄才,如今平息大乱,唯赖于殿下了”……

絮絮嚷嚷声越说越大,司马颖一头雾水了,下马怔怔朝前走,风鼓尘埃,使眼前蒙蒙,他不可信地掐自己手……

正看到卢志一骑黑马奔到,滚下马胸口起伏,声颤抖又沉着地:

“殿下,进吧,不是陷阱,是你该得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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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仿佛听见小攻在说,啊,两年了,终于在新年之际让窝们的事业有所成就了完结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