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这人性情,硬壳下全是软弱,壳破碎后,成软乎乎一团,手一揉捏,满手的血泪。而这壳曾那么强硬,百坚难摧,受到排山倒海的击打,才剧烈碎掉,身心分崩离析,只剩了眼前破败,脆得再不堪一点风吹草动。
“发誓不欺负你了,”痛彻心扉说,“连欺负你的想法都不要有。”
“再看一眼,就知我不是敷衍你。”郑重其事保证。
但怎么都唤不醒人,折磨承受不起,司马颖定意,干脆屏退所有情绪,心思麻木,克制不被勾起什么,心如止水,只把士衡当不相识的人,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漠然守护他到最后。
可灯火下,这人的细跪薄弱,看得还是心颤难止。
完全不识,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悲戚,只凭着至高至大所信,对抗这滔滔乱世的惨烈。
“真的不看,那说的遗臭万年可要算数。”太疼惜,情不自禁嘴贱,保证过的转眼反悔。
“再不看,我怕忍不住要去陪你。”这话总算让眼颤巍巍地眯开一缝了。
司马颖打量,士衡眉目俱细,眉间宽绰,清雅秀容平平静静,平静得像要随时乘风而去,不过这沧桑面颊上,细致的唇角上翘了,微微一点笑意,是雨过天晴的明朗。
“想说什么,”喜极而泣靠过去,“说什么我都完完全全听进,分毫不差照你说的做。”
陆机就眨两下眼,司马颖看着太过可爱,不由得咧嘴跟着笑,未料显而易见的乌云涌起,屋外雨风迅疾,有惊雷酝酿。
天道无情,终究太过无情,平静被骤然打破,眼里再度被惊恐填满,一切声都压不过天怒,压不过轰然而下无可抵挡的剧烈。
“怎么办,”司马颖欲哭无泪,“你又要怎么发狂,还能怎么留你?”
拥着士衡,跟着瑟瑟发抖,冷汗湿身,但雷雨临到时,感到了这身体的苏醒。
“只是逗你,没想当真,”不知是痛是喜问,“真要当嬖人吗?“
“求你一救。”埋进怀的嘤嗡声说。
无可拒绝,这身体在醒透,强直着反弓,颈伸欲折,能看出经脉的痉挛,那是痛苦到极致处的欲死,但一震颤后,猛睁了眼,脸颈湿湿地反光,水一滴滴滚下,湿掉的发在整片白皙中蜿蜒,随着肌肤下的鼓突震荡散开。
眼睁难闭,口齿也显露,震颤得更促急,看到满眼的惊悸和痛苦里,终流露出一点喜乐,眼里的昏蒙蒙,被揉捻出星点的光,在至深至极的契合中,耀亮得璀璨灼目。
这身体彻底醒了,湿软地红,不自抑地求讨,不绝地嗡吟,在苦痛之外的扭转和反折,他托举着,便不想它再沉睡、不想它僵直、了无知觉,要从病苦的施虐中,把它抢夺过来。
翻滚它,充塞它,把它放火上炙烤,压在暴雨下湿透,要它被水火煎熬出鲜活,在肆意的哭喊里愉悦,让它勃勃而动,让它能腾跃出那么点生机。
灯烛灭了,只凭电光闪耀,雷雨交加的轰鸣全是亢奋,是穿透身心,以天地之力,翻江倒海般捶打的亢奋。
雷声间歇,狠猛地轰轰而进,骤然炸裂,又隐退天际,如奔马和巨轮的滚碾,在云间缓缓推移。又水波浪潮似的,柔意地抚拍和吞没,在滚碾中积起势,越逼越近,波起云涌地碰撞,惊涛骇浪层层堆叠,汹涌到至高的峰峦之巅。
终悄然无声,闪电照彻,烈烈地炫白,劈风斩浪般使止息,残留了一点余响,随着细细喘吟,刺入心魄地回荡——如一线,堪堪悬起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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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欢天喜地日子写这种情节,于是灵感一现来了最后段,但愿不违和吧十一出游难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