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1 / 2)

昆岗玉 几微 1959 字 2020-12-31

“抱歉,有负徐刺史之托,”陆机一步站出,面不改色地承认,“但平乱不能急一时,何况江陵城坚,壮士气盛,即便三万人来,也未必能平定。”

人头攒动,已成合围之势,精甲和长戟中,爆发出山呼海啸声,誓不放过似的军威雄壮。

司马颖见眼看着气急,气得抢到陆机前,拔剑训徐弘:“跟踪我,徐刺史干这事,我不讲威严,不等于你可这般轻忽我。”

倒是训得徐弘忙不迭求饶:“不算跟踪,殿下回军洛阳,但平乱之事天天需战报,催促也多,殿下不打,自然是我荆州得出军,勉为其难地来,不然,我这刺史也没得做。”

说得一脸为难,但慢慢直起身,萋萋草坡上汹涌的军士蠕动,徐弘侧朝向陆机:

“江陵城坚,却自有破法,跟殿下在襄阳说过,由士衡你召出旧吴军将,聚而灭之。首领被灭,余下不过散沙,平乱就容易得多,眼下看来,是做到了。”

徐弘缓缓声,司马颖听着惊愕至极,目瞪口呆百口莫辩,都不敢看陆机的反应,嗫喏着直摇头:“我没答应,也不是我做到,别栽赃我。”

难挡剑拔弩张,唰唰唰刀剑出鞘的对峙。徐弘暗自下令,荆州军层层叠叠冲上,刀戟军鼓轰鸣,团团包围,黑色洪流似的束拢高坡上的骑兵。

围中的百余人迅速上马,咬牙切齿,野兽般的咆哮回应,顶着足以粉身碎骨的波涛,准备孤注一掷对战。

——全没一点回旋解释的余地。

“徐刺史,杀了这些旧将,踏平江陵,你更不平不了乱。叛乱布在江线,血杀将激起义愤,还有张昌以天命为召,你执意要杀,只会让旧吴人负隅顽抗,越发群起而反!”

陆机站在两军交汇缝隙,大声对徐弘吼。司马颖看出陆机是完全忽视他了,忽视得让人心寒,寒飕飕生冷颤。

干脆心下一横,以行动洗嫌疑,举剑架上徐弘,沉怒:“让你大军停下,别逼到士衡,听他说完。”

徐弘剑刃加颈也自顾自地不理:“对此城池,再三出兵,已死伤千人,不管能不能平乱,仇怨要讨,连败必须要转胜。”

司马颖没料徐弘和缓外表下,竟是这样决绝的意志,跟他前任羊祜也无什么两样。无言以对时,对面群马腾蹄,吾彦在马上怒回:

“同样仇怨要讨,当年你们水军攻城,东吴何止死数千,一城成血海,大江染红,我等不惜死也要讨!”

高举刀欲挺近,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口,不是说旧恨已断吗?”陆机阴阴冷冷声,渗人骨髓地,“为匪作乱之恶,与江东旧恨无关。”

司马颖就感觉不对劲,左右都是红眼的人,士衡无兵无甲,草穗般夹在紧绷至极的对峙。异样的嘶吼在他周围盘旋,似乎要将他席卷。

他站到上百骑兵的最前,面不改色,正对徐弘,和背后挟持的自己:

“仇怨,找我讨吧,我等同他们,是东吴遗类,心存不轨,要抢占此城顽抗大军。如此,向徐刺史谢罪。”

说着,挥手向一旁紧逼的长剑,冷厉剑锋瞬间破口,手腕沁出血,转眼凝成一缕,被风吹得模糊,淅淅地滴落地。

反应过来那“如此”是干嘛,司马颖震惊得想杀人,但明白不是冲动时候,手中剑勒住徐弘颈,往深处勒:“他谢罪了,恩怨已了,撤军!”

徐弘也慌神,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他千方百计想平乱,可也不愿陆机出一点事,辜负羊祜嘱托不说,身后极在意的成都王也不会饶过。

“叫他们停下,不然杀了你。”司马颖勒出血,迫得徐弘尖叫,再催促。

大军无令自停,吾彦也滚身下马。喧嚣一度静下,陆机改了气势的凌厉,嘘口气缓下来,试着捻袖,草草把伤缠上:

“以血赎罪,但我死无济于事,徐刺史知道我是陆公之子,能招引吴人,但也能激起义愤,使人拼死报复。”

走近一步平静说:“刺史若不逼我死,我能真心相助,劝吴将归服,并献沿江平乱之策。当年羊都督与我父亲为敌,不也如此同谋过吗?”

“真的想死?”

“没这么说,我有分寸。”陆机对着挟持他进车中的剑,恨恨意。劝说未果,被司马颖拿剑一架,卷带着推进车,还意犹未尽地横胸口不放。

“看出你分寸了,再多一刻,你就支撑不住吧,”司马颖急急拉过那手腕,愤怒,“像你说的,你倒在他们面前,不定两相仇杀死更多人。”

“他们杀气腾腾,叫嚣血债血偿,我不如此,根本止不住他们。”陆机偏过头,声低弱却倔强得很。

司马颖不敢对着犟,唉声叹气丢剑,手上好生包伤口。腕间血难止住,他心里一阵阵颤,看陆机显而易见的冷白,就颤得狠下心,忽一跃身,狠狠扑倒了他。

不由得发出惨叫一声。

“好,如你愿。”对着那倔强带恨的眼神道。

山野中还在对峙,人马如江流般摇摆挪动,蠢蠢不休,司马颖环视圈后,扬剑指天,声如雷震:“还打吗,还打我就进去杀了他,说到做到。”

说完头也不回转进车,乘声响渐歇,向士衡炫耀,带责备:“虚张声势也行,怎么非要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