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讨债,来杀我呀?”
嬉笑声讨厌,挑衅着答:“是,日思夜想杀你。”
“撒谎,口是心非,可知,我还等你归心,等着你,为仕进入洛阳,来找我。”
身在往下陷,离那张说话的面孔渐远,陷到旋涡似的水流中,身不由己地回旋,变得眩晕,头昏眼花得辩不清事。
“不可能,做不到。”迷糊着脱口而出。
“不行,必须来找我,我恩义那么多,你想都亏欠掉吗?”
水中灰蒙蒙冷飕飕,这是严厉的命令、喝问,不容拒斥,和四面八方冰棱般砸身的水一样坚冷,被在水中推耸,湿透了,自从滚滚激流中哗啦一声拎起。
溺水的窒闷稍减,眼里水光漾着,水流蔓延到满脸,一阵透亮透亮,似看清眼前人,不由得沉恸地问:
“为何找你?”
“恩义多呀,你舍不得我。”话声诱哄。
“泛舟江湖,与你安好度日,你可愿随?”被握牢紧拥,一丁点暖。
是想被抓牢,离开沉向水底的阴森寒冷,水沉沉重压着难受得不行。道义、使命、家国,隔着巨大无边的水势,全成蜃楼般缥缈,即便深扎在心也被浪涛摇撼得晃动。
就无措地哭,无措地反握上拉到的手:“是啊,愿随,求你一救,求你。”
手却被猝地甩开,身被推离,猝不及防后仰,急速地下坠,崖壁千仞,峻岭孤悬,深潭里怒涛翻涌,巨石鸣响,下坠得砸落得身碎裂,血肉模糊中听到千仞之上冷冷声:
“骗人,看透你了,够狠够绝,再不信你。”
“别这么报复我!”绝望大喊。
那面容就蓦地放大,狰狞、扭曲,咬牙切齿,遮天蔽日地笼罩下来,在咒骂自己:
“承认了,那你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呀。”
天地、山峦、江河也随躯体一点点碎断,碎断着放肆地哀嚎痛哭泣不成声:
“你处死我,挫骨扬灰也行,别记恨我。”
“恨,不会饶恕你,死也要追赶你,”恶狠狠的声响,直直灌入心胸,“痛恨你入骨啊,士衡。”
怎么就是不想碎掉,拼了命要弥合破碎的一身,勉强粘连起分离的血肉,要完完整整地回应那撕心裂肺的恶言……
懵懂无辜睁眼:“我有那么可恨吗?章度。”
正堂五间阔,重檐深长,帘幕高拢,天关堪堪停到最左侧一间前。陆云靠着黑漆大柱揉腿,卢志来回踱步地揩汗。门扇闭得一丝缝都不透,还有二重铁栏,冷面森森地横亘遮挡。
“江记室回去吧,我二人守半天,里面的是毛都没露根。”
陆云无精打采招呼,对着搂一堆文书匆匆来的江统。
黄桥危难时投效,陆云被辟为右司马,江统辟为记室,可惜主君成都王转瞬败退,窝回邺城还不思进取——经常议事到一半跑开,三天两头见不着人;踪影神出鬼没,但总能在正堂侧间找到;动辄的失魂落魄、喜怒无常,也全系于那侧间里关着的人。
——说是关押囚禁,可爱护小心众目睽睽下做过,悠悠众口到底难堵,流言蜚语传成什么样的都有。
“我向来直言,这里也直言不讳,殿下本为太弟,有储君之尊,当立身以德,勤勉御下,”江统抿抿嘴,还是憋红脸,拐弯抹角措辞,“把士衡当罪人,替他失意赎罪,日里夜里折腾,是太没气度,更失体统。”
陆云和卢志对看一眼,彼此了然,忍不住掩嘴笑,噗嗤噗嗤出声。
“殿下非太子,江记室自有不习惯处,”卢志走上前,知道江统曾任太子洗马,颇带尊敬,“想立德勤事,大略雄才,殿下倒不输故太子,只一件上,任性、蛮横、不可理喻,不能对抗,千万得顺他毛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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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卷总难找感觉,正努力寻找中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