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症,像是越发重了。”巡兵重重,兵甲声壮,赵王掩门进屋,帷幔垂地,碳烧得燥热,座上却是轻微的吟哦声。
“一犯养,我就想杀人,”孙秀气音,着薄纱衣,在座上也坐不住,抠紧案稳身,“当初倒腾我的太医程据,也是皇后内党,我刚杀了,剁成块喂狗,这症再解不了。”
“那你该解恨了,这痒不解也罢。”赵王心领神会过去,已觉得热,踢开点火盆,看到滚落席上的牛角,亮得熠熠有光,玳瑁珠翠嵌入,富丽非常。
“石崇的牛,你也杀了,不要肉,要这牛角作甚?”赵王拿起看,才发现莹亮得透水,薄纱下也露出一处,再看看底端口径的宽大,不觉骇然。
“此人豪富,田庄资财,我却没得分毫,故但凡珠翠,星星点点都收罗了,”孙秀手入衣下,眼微微眯起,“后来才知,他隐匿之财,献给了成都王,大约想成都王为他报夺命之仇。”
“有见识,看出了成都王与我势同水火。”赵王拍走那手,拿手上牛角套进,“这角上珠翠,圆润坚硬,倒是称用。”
孙秀一抖,眼惶然大睁,似喘不过气,身绷得半弓,但拽起了案上珠翠,迷离着凝视:“她爱妾金钗,尖细如发丝,钗身刻纹,繁复异常,也该称用。”
“那倒是,我只能抚外,入不得内,可替你戴上。”赵王合着穿拔,看着那难耐,感叹,“是小看了你,以后得留心下器物,收了皇后的,已蔚为大观,看来还得去弄些。”
孙秀哆嗦着拿笔,赵王意会,笔毛收掉水痕,濡湿后抹画,游走上下,枕山栖谷,拢挑按碾,使人如龙蛇般扭舞起,道:“此先将就。”
孙秀却在扭舞中敲案上纸:“火已挑起,将就不得。周山围捕成都王,功败垂成,他径直逃到齐王府,我已写诏令,以附会后党,窝藏要犯之名,兵围齐王府,收捕其中的人。连带齐王拒不奉诏的罪,一并责问。”
“齐王带兵在京,尚有些忌惮。”赵王手上酸麻,撤开改换方式。
“殿下,剑拔弩张已极,必须先发制人,”孙秀颤着青纸,眼口大张,流下的水痕昭示着急迫,“为登九五,后顾之忧,也必须早除,彻底地除。”
赵王应声,知道要彻底了,几次三番,使人瘫软到席,脱得再没有一点力,他拨汗发时,见孙秀抬起湿漉漉手指,勉强指向门外:“够了,让门外人进来,殿下便知,为何要彻底地除。”
僚属小心走进,站在帷幔外,忍着那股浊气,战兢禀告:“大概从东市传出的,街谈巷议纷纷,说殿下借皇后之手,谋杀太子。为毁尸灭迹,再诬废皇后,杀戮朝臣。是志在夺权,篡位大逆,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赵王勃然怒起,却被拉住,帷幔里,孙秀喘气不息,口舌透着娇红:“人已先动,殿下还能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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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识时务,却又有些不识时务,坐成这样,是在怀念故主张华吗?”孙秀在中书省踱步,见陆机陷在堆堆叠叠的文书,却只坐侧首,空留着主座铜案。
“习惯了,”手上翻检不停,长官皆亡,国政瘫痪几日,的确够忙的,陆机不想多话,“再说我苟且得位,也不敢坐。”
“大人不苟且,对你故主之死,怀恨在心是吗?”孙秀自顾自坐主座,铜案厚重敦实,他是觉得有点不配,嫌恶地唤人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