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伏(2 / 2)

昆岗玉 几微 1691 字 2020-12-31

“你想通过我,攀上赵王?”孙秀领会了,于是也信了。阁内密闭幽暗,他也不惧吐露心声,他癫狂笑起,“可我没想为赵王谋,权贵一丘之貉,我厌弃至极。欺我辱我,怎么让他们死,我跟你一样,不过拿赵王当捷径。”

孙秀扯上襟口,焦躁得红:“我屈辱之途,那皇后是首恶,此妇人变态,爱少男易弁而钗,承欢她手下,羞耻之处,填埋秘药,日日伐挞不止,渐至成隐疾,再离不得拨搔,只不见天日地吟哦,奴仆阉宦都不如。”

红已经窜上脸颈,半是羞半是怒,孙秀看着陆机,感到的是一样的可耻:“好容易解脱出,帮她惑赵王,赚得这小吏。我父祖皆汉中郡吏,平生所愿,确是为吏朝中,我这么轻易得了,可惜不清白呀,解不了欲,还得靠赵王伐挞。”

“再清白堂正不了,那不如将毁我的人,杀个干净,”孙秀挪到了架间,扭挣起,“好难耐呀,要解这滔天的恨。”

陆机镇定,流言不是没听过,但还得压下惊讶。他想到潘岳,又想起刘渊,他有痛彻的过往,但这京里被欺被辱,深埋着怅恨,痛到疯癫的,太多人了,他俯拾皆遇,他遇之感同身受。

但只平静走到孙秀前,问:“那你如何解,使赵王杀皇后?”

“赵王保守谨慎,不敢去杀,”孙秀红晕稍退,气踹平歇了,“他盯着太子,我撺掇他,劝太子去杀,太子也是个没骨气的,皇后如猛虎,都不敢动獠牙,正是为难。”

陆机想起司马颖说的三足。的确,贾后威压,心机和手段,使赵王和太子蛰伏不动,想反而不敢反。但维持下去,局势会更不可测。

木板响吱呀声,孙秀边说边堆文书,手压住使整齐,用过了力,熊熊火光里,又一层灰扑簌落下。

“将欲取,必先予,反过来想,就不难了,”陆机伸手接灰,看着架上的威压,“不是劝太子杀皇后,而是使皇后废太子。”

“这怎么说?”孙秀撤手,不再撒气到文书上。

“皇后权势已盛,但极盛易衰,若让她更恣肆,不顾礼法、朝议,亲自废掉太子,”陆机顿了下,倾身靠近,“国本已失,赵王顺天伐罪,废皇后,为太子报仇,不仅得声名,更能得尊位。”

孙秀面露出喜色,陆机心中寒颤,但随他笑起:“你得赵王信任,到时候,生杀之事,出言而已。我会使成都王助力,只为在新朝居一席高位。”

孙秀拊掌,咯咯地笑,笑得都捧腹,他又开始扭动,扭着俯拜:“妙计,使皇后废太子,成众矢之的,愿与大人一道。”

“会做到的,”孙秀径自往外走,推门时回头,娇呼了声,“以一己之力,撼朝局,定人死生,可跟身下滋味同样,一旦沾上,呃,欲罢不能。”

贾后倚着凭几,手摸扶手的玉端,金熏笼缭缭腾烟,她眼中是倦色,看人将屏风换成铜匮,近身而立,书册一卷卷摆上,轻缓声报名目。

“姑母最近喜书,倒有一文值得一看,”贾谧指挥着人,“盛世出雄赋,此文鸿裁寰宇,遍陈万象,可谓班孟坚《两都》、张平子《二京》,再现于世。”

“你喜风雅,也不能尽去风雅,”贾后意兴阑珊的,“听说成都王跑进京,你们一个影都没抓到。”

“成都王不值一虑,在邺城落魄得很,”贾谧捧着纸卷,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就是可恨,姑母难得雅兴,被他扰了。”

贾后见他殷勤,还是正身接过了看,展卷之时,接着教训:“隐忍韬晦,司马家最会这招,别被骗了。”

贾谧喏喏,见贾后说两句后再不做声,急急拉展卷轴,铺满了案面,手挪移着细瞧,口里只剩了啧啧惊叹。

能断文高下,贾后跟他同样,贾谧暗喜,瞅准时机阿谀:“姑母柄政光大,可比前汉诸帝,是以文人献赋,颂扬德业。”

“确是恢弘,”贾后掩卷,哂笑声,“但一统三国,不是我德业,我不过守成,使这社稷统而不分。”

贾谧冒汗,想着怎么再阿谀,被贾后拿镇纸敲头:“人家苦心孤诣,被你献上奉承,是为辱没。此文辞赋之至伟,就令人传抄,广布天下,彰我大晋文事之盛。”

贾谧头生疼,摸着头应令,一手忙不迭接收起的卷轴,不解地看贾后整着衣衫,肃色令他:“张华女史箴文,你拿过来,我放案头,以自省自诫。”

他没看到的是,贾后眼中凝起神采,目光抛向了肃肃如松风般走进的裴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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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爬上来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