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快三尺远,还在生气。”马车咯噔咯噔声中,无言太久,司马颖没话找话说。
“殿下为闲趣挥金,在下管不着,再说本是该死未死之人,何必生气?”陆机闭着眼,似沉思。
“你这是讽我还是讽你自己,”看人真不生气,故技重施去翻人眼皮,要看神色,“不生气,怕是心伤,惹着你了,要怎么赔罪,直说。”
“百尺楼主是谁,殿下知而未言。”眼中没神色,是算计。
“告你之前,你得先说清,又想攀上谁,别再找严峻这种短命货色,追着你收烂摊,也是够呛。”司马颖抱怨。
“是殿下的烂摊,不是我的,”陆机阴阴看过去,“杨骏没杀死你,取而代之者,会再接再厉,殿下封疆掌兵,对京洛当政,是喉中骨鲠,汉有七国之乱,武帝削藩,殿下不想重蹈覆辙,这烂摊可还有的收。”
“烂摊不急一时,当务之急,是先收你,”司马颖笑,不以为意,“看你为我操心份上,告你无妨,百尺楼主,是京中首富石崇,若我所料不差,你出入太尉府,该有见过,若他还没被杀,以你和潘美人那调调,也迟早会得见。”
百尺楼,金铎叮铃,九层高台,有人迎风舞,曲裾交叠,袿衣飞带,双髻满珠翠,也未改长袖交横间,体轻步迅,随乐浮腾蹈踏不绝,妙舞神扬。
台下一人鼓琴,珠紫冠缨,吁叹着唱:“薄暮高堂上,调琴召美人。婉若银钩划,飘若惊鸾行,聊持一弦响,杂起艳歌尘,半死无人觉,入灶始知音。”
曲毕,舞伎收而拜:“郎君半死,妾当从此楼坠。”
“何忍你坠死,”鼓琴者揽镜自照,“今早起,见生华发,绿珠你舞若云中仙,倒使我想拔缨去冕,一赴逍遥。”
“郎君,何故发白?”绿珠走下台,对镜同照。
“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想虑破头,故而有白。”鼓琴人起身,面向的是上楼的梯道。
“石侍中爬得高,太不好找。”来人是贾谧,上前拨琴,“但耐心搜求,总能找到。”
“杨骏于我有恩,我不过直言劝诫,他不听善言败亡,我未助恶分毫。”石崇退一步。
“助没助恶,难说,不过侍中日日入太尉府,有目共睹的,”贾谧瞟向了绿珠,“何况侍中财丰,又有娇妾貌妍,垂涎者,不少呀。”
“贾谧,”梯口处有叱喝,“对官长,敬重点。”
贾后步进楼阁,袍袖俗常,难掩贵气,抬首走,错身过石崇:“石侍中,我知你效忠于先帝,但杨骏不是先帝托付,他恣肆身死,你想虑破头的,是再倚靠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