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灵(2 / 2)

昆岗玉 几微 1650 字 2020-12-31

“所以说,当细作,你俩太嫩,得跟我学。”再得意一晒。

两人满脸佩服,不过也不解问:“是要跟上吴军吗?”

“看阵势,我估计有三万人,能敛声屏息,乘船,朝东行,大概是移兵,还有我料到的,”程章掏出块素麻布,“陆抗已亡,他们大约是按遗令,重布兵。”

左思正想赞精妙,潘岳撇身一哼:“你是要一路跟去建业吧,想着人,当然会惊醒,还框我们跟着赶路。”

逞细作才不能,程章只好再哄:“陆抗已死,守江陵也无用。还不如去建业,探下朝局人心,再报你们杜尚书,信我,会比军情有用得多。”

“逮步阐之乱,凭宝城以延强寇,重资币以诱群蛮。于时敌师之众,云翔电发,巴汉舟师,沿江东下。陆公以偏师三万,北据东阬,深沟高垒,案甲养威。反虏敛迹待戮,而不敢北窥生路,强寇败绩宵遁,丧师大半……”

建业都督府,陆机持祭文高声念,他一身粗麻,未缉边的丧衣断出线,有些脏污,显得旧。祭文他手写,念过,但此时一字一字看着读,读得尤为高声。

府堂中至门庭,兵将肃立,丧衣接连,灵幡随风飘,梁柱缠上素布,和上残雪,皑皑一片全白。

高诵声外,不时有哽咽、愤言、叹气声,压抑着,冒一冒。以及中使尖声插入,府中人窸窣让道的挪步声。

陆机并未停,身也没动,直到孙皓近前,向灵礼敬,才移膝向君主,行君臣礼。

孙皓常服,缁色带红赤绣纹,素白中刺目。堂内透风,陆机看到君主立定,衣角纹丝不动,默然无声响,只是骇人的气势透出。

孙皓在看堂内,满目缟素让他有些哀意,但也愤怒,穿过军阵时他很不快,兵将木然朝灵,对他无动于衷,明明昭示了他们的效忠。但此时,他得压住怒,得做到礼敬。他看到跪在侧的陆景和孙瑾,想到这样牵制还不够,于是撤礼,转向。陆机俯在他身前,他拿起了在旁的祭文。

“陆公没而潜谋兆,吴衅深而六师骇。”拿简慢慢读,就问,“士衡好文采,孤有不及,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

“晋军谋伐吴已久,先公没,他们再无忌惮,大军欲动,沿江上下告警,而这都中,朝列纷错,人心惶惧,小人进奸利,善士罢谏口,全无心同仇对敌,陛下,难道不是吗?”

陆机低头回,问声挑得很高。孙皓捏他下颌抬起,细细端详,他眼中被怒火熏红,但透出的是笑意:“说得好,士衡,你真是一点没变。”

把人拉得更近,挨鬓发道:“还记得武昌江岸,我送你回营情形吗?”

孙瑾一下过来,跪在两人间隙:“陛下,士衡哀毁太过,出言不慎,念先公灵前,请不要责他。”

“你小叔,我不会怎样,别紧张。”边说撇开孙瑾,嫌碍事,谁知陆机起身,一步站至他身前,让孙瑾想挡都没法挡了。

“陛下承认如此,那就该退小人,纳善谏,革弊政,兴兵振武,以求危亡之际,保全江东。”

孙皓退两步,被危亡二字刺到,止笑意,问:“那你说,该要如何?”

陆机严辞,声色形貌,又很像他自小仰敬的人,是师长,曾为倚靠,如今不再能见,他隐隐的惶恐被勾起,看去的眼神几乎是渴求。

“父亲上疏,请陛下照行,最切要的,是增兵西境,荆州分兵三万建业,西陵、江陵所留,已断不足以御敌。”

走向阶下候着一排人,直视何定:“士卒冒死守险,而小人专为奸利,中使行占募,使兵民逃役,损荆州根基,臣有证据,何定在荆州荫蔽了上万人,在建业估计更多,乞陛下识其奸谋,下特诏,检扩私募兵,一切料出,将兵员补西境之缺。”

何定不由得瑟缩了下,但即刻不失仪态地站好,站到孙皓侧后。等着被挡上,听孙皓开口道:“孤会查,但不是现在。为致祭来,犯不着这里动干戈。”

说着猝不及防,拉上陆机手,在众目下牵人往外走,一排中使簇拥上,肃立的兵将们直瞪眼,还瞪得目眦欲裂的,但也只得再退避让出路了。

“士衡,你不是说朝列纷错,人心惶惧吗,那孤带你去看看,怎么整好这朝列,再来退小人,革弊政。”

厉声响在灵堂,陆景和孙瑾忙不迭跟上,看到高车大马疾驰,转眼扬尘没影。陆景跟着朝街衢跑,被孙瑾追问去哪,就抛下一句:“我不好进宫,得赶紧找叔父救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