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哎呦”一声走上前，借着召娘举着的油灯，察看了蒋氏的情况，道：“不算很严重。就是如今天热，容易出汗。你准备个干净的布巾，别汗水浸到血痕里去了。要是弄进去了，指不准会溃烂流脓。”

召娘听得心里害怕，胆怯地问道：“那我娘脸上会留疤痕吗？”

蒋氏浑不在意地道：“我都几十几的人，留疤不留疤有啥。”

大夫看召娘担心，对她道：“好生照料，应该不会。”

蒋氏等她说完，吩咐召娘道：“你去看看灶腿里的火，别出来了。”

召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蒋氏一眼，寻思着她应该是有话要跟大夫说，就去了灶屋。

她进了灶屋，一直在想着，等到康阿爷他们来了，如何组织语言告状。而蒋氏这边开口问大夫道：“老卫啊，等下我婆家那边来人，请你给我作证，成不？”

卫大夫一听这话，愣怔了下：“闹得这么严重？”

蒋氏叹口气，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我听家里头婶子说，昨个心口疼，去你哪里看病，太晚了就没回家，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昨天天太黑了，我也没去你家问问。我那婶子的病咋样？”

卫大夫抚着胡须道：“没见你家那婶子来看病啊，难不成是老柳接的诊？要不你打发孩子跟我一块儿去问问。别有个好歹了。”

蒋氏笑笑道：“我这就是怕有个好歹才问你的。”

两人说着闲话，各自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打哑谜。半晌后，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康大海听从了蒋氏的吩咐去送大夫。

召娘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头，猛然看到蒋氏进来，她忙起身将蒋氏推出去道：“娘别进灶屋里，都是灰尘，弄到脸上咋整？”

“你娘皮糙肉厚，一把年纪了不讲究啥脸面。”她如此说着，却还是被召娘推了出去。

两人站在灶屋门口，召娘捡起被吴氏摔烂的水瓢，想起她跟康大川说了，让他除了请康阿爷来外，还请族里几个长辈来，问道：“要不要准备点菜？”

蒋氏轻“嗯”一声道：“凉皮先不紧着做，等下熬好粥，把肉酱弄出来当拌菜吃，才弄几个凉菜出来。”

召娘点头问道：“腊肉要弄点吗？”

蒋氏摇头道：“不用准备恁齐全了。没得咱们受了气，还准备忒周到叫人觉得咱们这气受得好。”

蒋氏这话虽然绕，召娘确实听懂了。

那就是受气包，得有点受气包的样子。

召娘想了下问道：“那我要不要哭？”

蒋氏看她一眼道：“不用装，该干啥干啥。”

召娘“哦”了一声，不解地问道：“那边阿奶不是来偷方子的吗？她咋恁沉不住气，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蒋氏说得冷酷道：“什么事儿也赖不到咱们身上就是了。”

召娘熬好粥，准备了四个菜，等了好一会儿康大川还没回来。

召娘有些担心，康大川请不到族里的人来这边给他们评理。正焦急得打圈转，门被人拍响了，召娘寻思着该是族里人上门了，不由得悬着心，生怕只有康阿爷一个人来。

按照康阿爷那等护犊子的性子，若是他一个人来的话，蒋氏这气多半是白受了。当然，她心里也明白，她爹康大山回来了，一定会讨回来的。

可是今日，自己不能把这口恶气出了，心里真是梗得慌。

好在，康大川是个聪明的。

他进了康赵庄，没有先去康阿爷家，而是先去了与他爹关系更好的族爷爷，请他代为帮忙请族长。

康大山因为经常从族里买黄瓜和面粉，叫族里有利钱赚，大家对他家的事情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热衷。

族长听说吴氏去了镇上康大山家里闹事儿，皱着眉头骂娘道：“真特么的，是吃饱撑的了。”

康大川也通过族爷爷这边，也就是肖氏的口，大致弄清楚了吴氏为啥半夜三更闹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