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娘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不是被豺狼虎豹追,就是被恶人追,跑得她快要累断腿了。
翌日,鸡才叫头遍,院子里就有了动静。召娘翻了个身,在床上蠕动了好一会儿,心里烦躁得很,暗暗抱怨着,谁这么勤快鸡才打鸣就爬起来,真是烦死人了。
她气哼哼地翻身坐起来,迷瞪一会儿,揉揉眼睛看蒋氏已经起来,哑着嗓子问道:“娘,起这么早?”
蒋氏轻“嗯”一声道:“你再睡一会儿,鸡才叫头遍。”
召娘迷糊了一会儿,神思有些清醒了,打个哈欠道:“我不睡了。”
蒋氏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什么,召娘没听清楚。
召娘穿着衣服的时候,脑子已经全然清醒了,压低声音道:“他们可是比娘还起的早,这是要走,还是堵门不叫哥哥去寻人啊?”
蒋氏正烦着听了她这问话,点下她脑门道:“大早晨的别说丧气话。没听人说吗,好话不灵歹话灵,遇个衰神气死人。”
召娘看蒋氏发愁,故意逗她,笑嘻嘻地道:“娘,还有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蒋氏白了她一眼,恨声道:“你还说。信不信,我打你。”
召娘忙讨饶道:“娘,我不说了,真不说了。”
蒋氏哼了一声,嘱咐道:“等会儿甭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别理会她。你这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住。”
召娘确实有点麦秸火脾气,一烧起来那架势就跟要燎原似的。好在,她性子也算乖巧,平时不怎么生气,便是生气也很快就过去了,不是那种记仇积怨在胸的人。
召娘也吃蒋氏这嘱咐,笑着应承道:“娘尽管放心。你不让做啥,我一定不做。”
蒋氏看她笑得有点夸张,嘟囔一句道:“您今天是咋了?起床早,没睡好,这么性急急的。”
性急急是方言,就是说她兴奋过度了。
召娘确实有些兴奋过度了,因为她隐约猜测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热闹看。
人有时候蛮奇怪的,你挺讨厌某个人,但是知道她可能要倒霉了,你反而会升腾起一种你自己都不容易察觉到的幸灾乐祸。召娘当然不是故意的,但是生理性的兴奋点就那么自己来了。
召娘咳嗽一声,故作深沉地道:“大概是没睡好,脑子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不然的话,我又会瘫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
蒋氏不明白召娘的心理,听她这么说,忙嘱咐道:“你要是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甭担心娘。你娘我跟那群人也处了十几二十年了,是吃过亏,却不是次次都吃亏。”
召娘应着话,呵呵笑道:“我等着娘胜利,给娘加油。”
蒋氏“去,去”地嫌弃了她一眼,见她要跟着出去,也就随她便了。
蒋氏带着召娘卧室,站在堂屋门口,看吴氏和王氏都起来了,自发地掀开井盖,正准备打水。蒋氏也没阴阳怪气地与他们打招呼,很平静地问道:“怎么起这么早?婶子,心口疼好点没”
吴氏来的时候,康大山已经记事儿了,不乐意叫吴氏娘。康阿爷打了几回,他都不改口,总不能把他打死。再说当时吴氏新嫁,还想着在康家立足,不能给人留下一个刻薄继子的名声,就那么和稀泥打哈哈过去了。
康大山也是个皮的,整日不着家,跟着族叔厮混。见到吴氏也不叫人,还是等蒋氏嫁过来,为了双方的脸面,这才喊吴氏喊婶子。这时候,康大山年纪也大了,对世情有了更多的认识和见解,也学着对生活妥协,就没小时候那么抗拒了。
吴氏其实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她没睡好,跟她一个屋的王氏两口子自然也是没睡好。她没睡好,困得想发火,心里就堵着一团气。尤其听到蒋氏的声音,感觉尖锐得好似在凌迟她的神经一般。她脸一黑,没好气地道:“咋滴,你还想我心口疼死了不成?”
大早晨的就死啊死得挂在嘴边上,也不嫌晦气。
蒋氏心里如此吐槽着,嘴上却道:“瞧婶子这话说的。大早晨哪能这么说。你们先歇着,我这就打发老大去村里跟他阿爷说一声。”
吴氏听得这户,将水瓢一扔,面色更难看几分,没好气地道:“咋滴,还没吃一顿饭呢,就赶我走啦?我是不是老大的娘,可我也养过他。你这赶亲戚出门的事儿,干得可真顺溜。”
天光并不算亮,好在有星星,吴氏也是个舍得用蒋氏这边油灯的。风吹过来,油灯的火焰闪烁不定,映照在几个人脸上,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蒋氏似笑非笑地睨了王氏一眼,笑道:“看来婶子是没睡好。我也是个笨的,伺候不好。老二家,你素来最得婶子的心,你好生劝着。我这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