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不懂什么修行之法,却是见过乡下跳大绳驱鬼的,以为女儿康召娘是撞邪了。
在灵山寺这等佛、菩萨保佑着,有高僧大德坐镇的地方,她家女儿召娘还能撞邪,这得是多大的霉气呀。
耀净师分派法师带她们出去,她以为是要给召娘招魂儿呢。她吓得几乎软瘫在地,还是许家的丫鬟扶了她一把才没真瘫坐下去。
许氏和刘十二娘也是不大懂,闹不清楚,也知道这等时候不便多问。她们互看一眼,看到蒋氏吓得脚软想劝慰又不便说话,脚下没有踟蹰跟着沙弥尼去了斋堂。
待信众走完了,耀净师微微松口气,扫视了一番菜,只余下一点豆腐未过油了。
甭管什么事体,甭管什么身份,干饭人总是要干饭的。
何况寺里这么多干饭人呢。
天皇老子嗝屁了,自己当下的事情也得做完。
这也是耀净师的准则。
耀净师是个处事稳重的人,没再继续炸豆腐泡,直接将剩下的豆腐下在了咸稀饭锅里。
也幸亏油锅那个灶腿的柴本就不多了,而咸稀饭里还有火,足够把豆腐煨得透心热,油锅里的油不至于一直干熬着。
留在灶间的几个法师都有些修为和见识,纵然不知康召娘的境界如何,却知道安静。
她们也都是做惯了事儿的人,轻手轻脚,配合得当地将咸稀饭打到陶瓷盆里和酱香黄瓜瓤以及新蒸的馒头,一一抬到了斋堂去。
眼瞅着早课要结束,寺里的僧众要下座来斋堂吃饭了,法照长老的侍者明英法师才来。
不独独她一人,智忍大和尚和圆善大和尚的侍者也都来了,还有一位道长。
说来也是凑巧,昨晚智忍大和尚不倒单了,今日一开静,就请了法照长老过去,说有事情相商。
法照长老年逾八旬,纵然腿脚便利,作为侍者明英法师也不可能由着她一人前去,自然是侍奉着一道去了。
到了智忍大和尚处时,圆善大和尚已经在了,他说昨夜偶有所感。
两位道长昨夜去后山观了半宿的雨,法照长老刚落座,他二人也到了智忍大和尚的方丈院。
乾琳师在下院法照长老处没寻到明英师,从法照长老处的小沙弥尼口中得知去了方丈院,就去了方丈院寻人。
在座的几位得知了康召娘的情况,甭管是僧道,都是修行人,而且修为都不低,自然是知道康召娘这是怎么了。
说给康召娘护法,那真是高看了康召娘的境界。
若所遇到的是大境界,十分喜善的境界,摄受必然很强,而智忍等人必然有所感知。
修行人对境界的感知非同寻常,并不是他们有什么神通,而是钻于此道,以观身察心为业,自然是对周遭的环境十分敏感。
长老以上的人就算没有亲自去,仔细感受一下周遭,也大概了解康召娘并无什么生命危险。
至于康召娘看到的境界是个什么境界,他们也不会无端猜测。当然,想要知道也还是能知道的,就是十分费功夫,需要入定去看,有损修为,并不是值得推举之事。
既然托生于世间,行事当以世间法为法,至于个人修行那就以修行法为法。两者并不相碍,也不会不相容。
人本身就是有立体多面的。
耀净师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看了弟子乾琳一眼,没有问,也没有交代康召娘的情况。
她相信乾琳定然是同这些同门以及道友说过了康召娘的情况。
她带了其他人出去,包括乾琳,嘱咐了乾琳去和耀演师说一声,智忍大和尚的侍者等人如今在这边。
寺里的斋堂是有些规仪的。
如若耀演师留这些人在斋堂吃饭的话,那么首座就要让给智忍大和尚的侍者,开斋时间也要等。
不过,依着耀净师对智忍大和尚的这位侍者法堂长老的了解,他多半不会干扰斋堂的秩序,而是等事情处理完直接回上院的方丈院。
她却不能不同耀演师说一声,耀演师代明向师主持下院事务,大寮的日常细务她不必日日汇报,但是出了这等事情还是要知会耀演师一声的。
耀演师已经知道了康召娘的情况,听乾琳又说了一遍,分派了旁人今日领唱开斋,就和耀净师一道去了灶间看情况。
蒋氏一直悬着心,又听许氏小声给她介绍法堂长老等人,心中更是担心召娘的情况,得知法堂长老是智忍大和尚的法脉传人,焦虑的情绪才好些。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法脉传人,却知道法堂长老是修为甚深的人。
外加上圆善大和尚的侍者,还有一个道士,她觉得就算是撞上什么了不得秽物,召娘应该不至于丢性命。
许老封君来得晚一些,听了康召娘的情况,恭喜蒋氏了几句,道康召娘定然是得了大机缘。
蒋氏信她见识多广,悬在半空的心又落了些。
刘孺人带着亲女刘八娘也来了,听到了康召娘的情况,也是道喜了。
蒋氏能说什么,只能压着心绪与人同喜。
刘八娘十分好奇召娘的情况,却不便当着她娘的面与刘十二娘讨论,就同刘十二娘使用了个眼神,让她斋后一起走。
刘十二娘也是听人说过入定什么的,却不知道究竟。
只是看康召娘这不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些时候也没见出来,想必还在那定着呢。
她不由得纳闷了,康召娘一个并没有修行过的人怎么能入定,还定这么久?
难不成是天师府的人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