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多了,赵云澜忽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山里阴凉入骨,身边还坐着个鬼王,他一介凡人不冷就怪了。
这小小一哆嗦自然没有逃过沈巍的眼睛,只见他怔了怔,恍然直起身,往火堆处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火,早就熄得半点不剩。
这世间,再没有比昆仑的困渴饥寒更重要的事了。
“我,我去生火。”沈巍直愣愣地说了一句,然后转个身,影儿都不见了。
“哎……”赵云澜一把没拽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墨黑翻卷的衣摆一溜烟儿飚出去:“合着我话都是白说的,你跑,你就胆儿肥的给我落跑哈,小样儿的你等着,我数十个数,你要不麻溜儿的给我滚回来,我就算追到地府,也铁定薅你去!”
赵云澜跳着脚、插着腰,气得只差没指天骂地:“1、2、3、5、6、8、9……”
“昆仑?”沈巍恍若无事的声音在山隙处响起,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仿佛先前被训诫的一幕不曾存在过,随声音而来便是那抱着满怀柴薪的身影,御风般飘逸:“怎么了?”
“我亲,你超音速啊!”赵云澜翻了个白眼儿,一说话嘴里计数便停了。
沈巍回来时恍惚听到昆仑说话的声音,只见他放下柴薪,一边点火一边间或抬起头,眼含疑惑地问:“昆仑刚刚说什么?”
“啊,我,那个……”赵云澜磕磕巴巴地讪笑了声,挠挠头很是挫败地撇着嘴说:“也没什么,我是说,呃,有酒么?”
“酒?昆仑想喝?”沈巍记得昆仑山半山腰还埋着一些,上古时就埋了,那是妖族送给大庆的供奉,当时昆仑带着他给顺走大半,为这个大庆还气过好久呢。如果昆仑想喝,他可以去挖一些回来,据说酒这种东西,保存时间越长,味道就越好呢。
“呃…,我想,要不还是算了。”赵云澜可不会忘记,眼前这位平日里凶巴巴的斩魂使,狰狞黑袍下裹着的,其实是只奶凶奶凶的‘一杯倒’小野猫,酒量不行酒品还不好,那次醉懵差点没啃了他下酒,然后啃着啃着吧唧断电,留给他一具尸体同枕共眠,太刺激了,他可不敢再伺候这位爷喝了。
“哎,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赵云澜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岔就能打过去的主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开训,天时地利人和都得占全,后世的沈教授书读太多不好糊弄,他赵某人一个半文盲,搜肠刮肚说一句,人家能怼回来五大车的之乎者也。
既然有机会浑水摸鱼,不顺势蹬鼻子上脸的那就是孙子!赵大处长不想当孙子,所以一朝得了理,自然要训到回本,顺便能赚多少赚多少,这是笔多么令人愉快的买卖啊!
沈巍抿了抿唇,小鹿一般亮晶晶的眸子忽闪着偷眼看向昆仑,却不料就是这么毫无防备的一抬眼,就被笑得不怀好意的某人逮了个正着,他慌忙垂下眼帘,嗫嚅良久才小声说:“切片。”
“啊?”赵云澜挑眉。
“你说要把我切片。”沈巍说完似乎是还吐了一下舌头尖,然后连忙把头垂得更低。
赵云澜没看清,偏着头俯下身够了半天,也没能瞧见沈巍那藏在重重暗影里的脸。他索性就挪挪尊臀,蹭蹭磨磨地挨到沈巍身边,抬起那只专职撩闲的爪子,又慢又轻地把沈巍的下巴给勾了起来。
沈巍哪里想到昆仑会忽然做如此轻佻之举,抬起头眨过好几轮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调戏了。他知道凡人被调戏的时候应该躲开、应该愤怒,但至于为什么要躲开,沈巍并不理解,他只觉喜欢昆仑的碰触,若是昆仑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他此刻阴气本就不济,又早已敛得干净,仅是碰一碰的话,应该不碍的。
只不过想是那么想,但那经年累月苍白冰冷的脸颊,却似是从昆仑的指尖掠夺到了炫目的华彩,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温暖的颜色,从下巴一直攀上了耳根,红得娇艳欲滴诱人至极。
“嗯呢,你说的对,得切片,呃,是注意别被别人给切了片……”赵云澜紧盯着指上挑着的瑰丽霞光,目光直勾勾锁定那两片殷红,如梦游般呢喃着语焉不详的叹息。
太近了,连空气中仿佛都馥郁出旖旎的香气,那是来自于神魂的诱惑,逗引着尘封无数岁月地企望,在叫嚣着来自于血脉地渴求。
鬼族是禁不得饿的,那是天生无尽无休地掠夺本性,沈巍用理智的瞬间失控,再一次印证了这一点,他以为自己饿得久了早已习惯,他以为自己可以压住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自控力,他以为他能够守护住昆仑。
可事实粉碎了他的自傲,鬼族本就是来自于混沌泥沼中的渣滓,脉络里流淌的全是污秽、肮脏的欲望,就算是昆仑……,就算是昆仑也挡不住一个鬼王对‘食物’的……
沈巍黑沉深邃的双眸中渐渐泛起血色,只见他双手抬起,仿佛是要将近在咫尺的人推开,可那纤长白皙的指尖不过颤了颤,便鬼使神差的改推为抱,将面前温热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人紧紧箍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