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文光与张义站在云眷面前,看到她均是一愣,张义迟疑,叫道:“师父,她是”
云眷见他对着正平口称师父,愣了一愣心中便即明白,转身盈盈而笑:“拜你为师?学什么?学你吃里扒外假公济私还是学你恬不知耻抢人徒弟?抑或是学你不敬师长勾结匪类暗害同门?”
正平看清来人容貌,不怒反笑:“云眷,我见你一向寡言少语,却不知你口齿竟如此伶俐。你身着弟子服,漏夜来此,隐藏行迹,显是不怀好意,来人,将她拿下。”四名弟子一拥而上。云眷剑不出鞘,随意挥洒,只守不攻,四人竟不能犯她分毫。
正平向佟五二人道:“你们若将她拿下,我将赏金再加三成。”佟五似是不屑与人联手,哼了一声,只站着不动。那老者倒不含糊,抽出腰间兵器加入战团。那老者是使枪行家,习武之人皆知枪是兵中贼,去势极快,云眷顿时手忙脚乱,拔剑出鞘。她手中剑锋利无匹,与众人兵刃相交甚是便宜,不多时四名弟子手中剑皆被削断。
正平见四人面面相觑,止步不前,厉声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真怕了这个叛徒么?”
张义率先出手,持断剑继续抢攻,那老者枪枪不离云眷腰腹,尽是致命招数。云眷腹背受敌,每被迫得紧了便朝老者射出一只袖箭,将他逼退数步,暂解眼前之危。
又过得几招,云眷挥剑将张义逼退,见那老者一枪划来,背后又有兵刃划空之声,忙向左疾闪,只见枪尖堪堪贴小腹刺过,躲避不及,背后一柄断剑刺上左臂。云眷吃痛,侧身看向背后,见是单文光,手腕半转,剑锋朝向两侧,剑身平平拍在他左肩,又转过身去格挡来枪。
单文光一剑刺中云眷手臂,眼见她回身迅速反击,自己收招不及,本以为左臂不保,岂料她手中剑竟是平平拍来,踉跄几步站稳之后不禁对着断剑上血迹发愣。忽地面颊上重重挨了一掌,正平已到面前,厉声斥道:“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我心腹弟子,关键时候如此不济,画虎不成反类犬,你只配舞文弄墨,不配使剑!”伸手一指云眷,续道:“你若学她近文远武,不务正业,迟早有一日落得和她今日一般下场。”
单文光下意识朝战团看去,只见云眷剑划半圆,将老者逼开丈许,回转身去,双手高举,用剑鞘与剑身架住张义等人的三柄断剑。此时那老者慢慢向前,举枪向她后腰递出,去势甚缓,无声无息,不禁惊叫一声:“小心背后!”
孰料,未等云眷回身,那老者猛然跪地,左腿处插着一只长箭,看方向是从他背后射来。老者被人偷袭,怒而拔箭,彪悍至极,却再也站立不起,坐倒在地。
正平顾不上处置单文光,回身看向屋顶,只见一人手握长弓凛凛而立,瞬间三箭连出,射中张义等三名弟子衣衫,有的衣袖,有的下摆,虽未伤及发肤,但中箭处均是向云眷递招部位所在,意图不言自明。此时那老者委顿在地,三名弟子不敢上前。持弓人搭箭上弦,稳稳对准自己。
正平不禁气结,虽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听长箭破空之声,对方不仅颇有膂力且准头极佳,此时居高临下,自己全身尽在笼罩之中。佟五眼见双方僵持,心中焦急。前些时日接下这一票可说是得罪整个忧黎派,若不是看在赏金颇高且正平接掌忧黎有望,必不会留此后患。眼下事情做成,只等拿到赏金便走,哪知陡然生变,若再纠缠,惊动了别院恐怕夜长梦多。他本立于廊下观战,眼见如此,也不言语,悄悄向内堂退去。云眷看破他意图,叫道:“背后,佟五。”
正平见她分神,拔剑刺出,云眷忙举剑迎战。成渊听到示警,知道佟五必是从内堂翻窗而出抄自己后路,眼见云眷腹背受敌,背后传来兵刃破空之声,百忙中朝正平射出一箭后向前急跃,避开佟五劈来的一刀。
正平见那老者中箭后委顿不起,猜到箭上涂了极厉害的麻药,此刻听到背后长箭破空之声,忙闪身避开。云眷为避他来剑与背后偷袭之人,也纵身而起。
张义本在云眷背后下手偷袭,孰料正平与云眷相继跃起,各自避开眼前杀招,他猝不及防,箭中右肩,血流不止,虽不如何疼痛,却渐渐感觉右手连带半边身子发麻,再也不听使唤。
佟五一刀落空,随成渊奔跃向前,连连出招。成渊不及转身,几次险险避过,腰中刀挂也被一刀斩断,佩剑落地,距离既近,无法射箭,只好取出匕首迎战。
云眷方才与那老者和四名弟子对战体力消耗不小,左臂又受了伤,正平看出她体力不济,成渊又被佟五绊住无法放箭,顿时少了后顾之忧,手挽剑花,剑尖闪烁不定,出剑越来越凌厉。云眷左支右绌,已露败象,成渊看在眼中,挡了两招快刀之后疾步向云眷奔去。
二人背靠背而站,各自对阵一人。忽然,成渊闷哼一声,显是中招。云眷喊道:“佟五,十年前你来别院挑战时在江湖上就已颇有名气,今日你以大欺小,倚多胜少,来日便可名满天下。”成渊不过二十左右年纪,虽颇多游历,但对敌经验终究略逊一筹。佟五此时正值壮年,他十年前便以快刀驰名,如今可称得上是江湖中刀法第一人。
正平急着取她性命,闻言不仅冷笑:“就算是倚多为胜又如何?你们在箭上涂药就光明正大么?”
云眷朗朗而笑,道:“对付鼠辈宵小,恰正好。”
佟五向来自视甚高,即使截杀安无也不屑与人联手,何况这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身份围攻?此时听了云眷所言,手上不由缓了一缓。云眷取出匕首抵挡,寻隙将宝剑递到身后,见成渊不接,心中焦急,厉声道:“拿好,仗着这柄宝剑你自保不难,杀出去,找你师父,快走!”
成渊听她语气严厉,心中一惊,伸手接过宝剑。佟五深知此剑之利,放缓了攻势,只严守门户。正平急道:“拦下他,不能放他走。”他与广涵相熟,自然也知成渊是她门下得意弟子,尤其刚才亲见成渊那几箭甚是有力且准头奇佳,若是放他离去,无异纵虎归山,便是他只在旁边放冷箭也足以令人头疼。眼见云眷手中少了倚仗,出剑越发刁钻。
云眷一边用匕首抵挡一边探手入怀,因她左臂受伤,不甚灵便,左肩便露出空处。正平本顾忌她那把匕首太过锋利,此时见有破绽,抓紧时机一剑刺去。云眷惊觉,沉肩半转,避开要害,取鞭在手,用力抖开。鞭长剑短,正平见她挥鞭之势甚是凌厉,忙撤剑后跃,因他后跃之势甚急,剑尖也随之上挑。
云眷忽觉颈中微凉,一阵刺痛,随即有血顺伤口蜿蜒而下,也不在意,轻声而笑。眼见正平持剑稳稳站在两丈之外,虽看不清神情,但料想也是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自己。
云眷目光越过他头顶,牌匾上“同散堂”三字依稀可辨。
灯光虽不甚明,但也能看出匾上三字并不光鲜,想是堂中弟子偷懒,疏于打理。
雕栏玉砌虽在,十几年前的故人却已风流云散。
今日我舍出性命于堂前一舞,来日故人若有知,可会心痛否?
回眼望去,成渊虽未占上风,但是丝毫不乱,一招一式法度严谨,百招之内当无可虑。那老者与张义中箭,单文光与另两名弟子在旁观战,似是犹豫不决。云眷心中大定,左手紧握匕首,右手甩出长鞭,凝神对敌。
自来忧黎内门弟子除修习、传授剑术之外往往另有所长,书院藏书楼中除了剑谱,刀谱、枪谱也有不少。正平早有不轨之心,除了扩张势力,便是往众人手下安插自己心腹弟子,连带着对众人私下爱好、所长也略知一二。
别院之中,安无好饮,清萧喜乐,云锐爱吃,广涵尚衣,清锋藏石。唯独云眷,不收弟子,不耽逸乐,脂粉首饰也极少取用,除了理账便是看书,闲时练字,间或作几幅拙劣画作,无趣至极。剑术虽比下绰绰有余,但比起高手还是差了不少。自己知她剑术大致如何,却从未见她用鞭。
眼见她鞭法似是颇有章法,正平招架几招,心中暗暗有底,知她只是入门极快,但尚未学精,只需摸清她出鞭套路,避开匕首,便可一击败之。几招下来,心中惊异,云眷只攻不守,全不在意要害是否笼罩在剑圈之下。正平正值得意之时,自然不愿与她对命,他研习剑术多年,只沉住气出招,攻守各半。
百忙之中看了成佟二人,眼见成渊丝毫未露败像,不禁焦急,喊道:“张义、高时、钱强,你们私下投靠我时可曾想过若有一朝事败,门中会如何处置欺师灭祖之人?”
钱强自被成渊射中衣衫便停了手,他本是正非门下弟子,为人素来小心谨慎,当日为着私利投靠正平,如今眼见局势不明,便思量着不如趁早置身事外,此时正平虽大声呼喝,他仍是呆立不动。张高二人均是广涵门下,平日狐假虎威惯了,尤其是张义,平日对别院弟子呼来喝去,自觉很是威风,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沦为呼喝对象,那是万万不甘心。二人相视一眼,也顾不上是不是对佟五这等高手不敬,咬咬牙,从地上捡起断剑,对付成渊。
成渊本就在勉力支撑,只仗着剑法纯熟与宝剑锋利堪堪与佟五打个平手,张高二人加入战团,登时落于下风。幸而张高二人平日得他授剑,心存几分敬畏,且张义右臂无力,使左手剑,倒也不致迫得他太紧。要知张高二人若非资质不错,也不会得广涵收归门下,若是出尽全力,大势去矣。成渊横下一条心,招数大开大合,也不防守,只一味抢攻。
一条人影如飞鸿踏雪,翩然而来,不声不响加入战团,招数凌厉,将正平等人逼退数步,肃然道:“你二人快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