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书院讲经史子集,教圣贤文章,单是状元就出过七位,榜眼探花更有十数位之多。”
安无拱了拱手,笑道:“佩服之至,难怪贵院能历一百二十载长盛不衰。”
朱夫子花白胡子颤动,问道:“论年资、论传道授业,你忧黎何德何能得朝廷划分学田、自治一山?”
安无拱手:“蒙先皇与今上眷顾。”
朱夫子接连碰了软钉子,不禁气结,直截了当言道:“今日我等便是为这恩眷而来,忧黎半在江湖,我们便依江湖规矩,由我院弟子向这三位授业师父讨教一二。若侥幸胜出,学田归临城学院所有,安无师父意下如何?”
安无温言道:“学田乃是先皇所赐,有田契文书,户部落案,安无区区管事,实在做不得主。”
朱夫子轻抚长须,哼道:“你怕输?”
安无笑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能永胜不败?”
“谁胜谁败,比过便知。如何?”
安无见他穷追不舍,正色道:“如何比法?还请朱夫子明言。”
“我书院弟子挑战在座三位授业师父,三局两胜,如何?”
安无淡淡道:“在座之中,忧黎内门弟子共有四位,我选三位可好?”
朱夫子捻须笑道:“谁人不知安无师父乃是忧黎书院中除掌门之外第一权重之人,学田经营、书院内务乃至弟子入学籍、奖惩均从安无师父手中过,我们远来是客,不敢劳动大驾,只挑战这三位授业师父便了。”
清萧暗叫一声“老狐狸”,云眷又何尝不知朱夫子之意,心中暗暗叫苦。自来忧黎授业师父分冰蓝与湖蓝两种服色,服冰蓝者不单年资较久,且剑法精深,服湖蓝者资历较浅,修为自然也弱了些。忧黎外门弟子甚众,知此规矩者亦众。今日在座四人,安无着常服,广清两位均是冰蓝服色,云眷着湖蓝。朱夫子等人有所图而来,必然早就做了必要的功课,故而轻轻巧巧将安无揭过,迫使云眷出战,增加胜算。
安无略一沉吟,点头轻笑:“如此这般也好,贵院恰有三名弟子,便让他们对阵敝派这三名内门弟子便了。”说到此处,云眷已明白安无师父之意,他只说自己三人是内门弟子,不提授业师父身份,万一输了,也是书院间弟子之争,不会显得忧黎的授业师父如此无能。另外,安无师父只给四把座椅便是已做好比武争胜的准备。自来书院、学堂等极为注重长幼之序,对方必然只选资历最深四人就坐。然资历深却不一定功夫高,便如广涵,虽资历比安无师父浅了许多,但是剑法却高出不少。安无师父紧扣住对方三位,指明身后为仆从,想来便是怕有资历浅的高手。这样一来,比对阵对方最强三人多些胜算。
朱夫子被一语僵住,他本就是趁忧黎空虚而入,若是反唇相讥,说不定安无要把比武推至对方精锐尽归之后,那便来时纵、去时横,大大不妙。安无此人任掌事多年,人情世故颇为通达,天时地利己方一样不占,只勉强占了个人和,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当下也不多纠缠,道:“喧宾尚不夺主,请安无师父先遣人出战吧。”
战国时期齐国名将田忌与齐威王赛马的典故弟子鲜有不知者,朱夫子让安无先派人也是怕被算计,欲谋定而后动。安无心中思量片刻,对方三人中除阿薛看不出底细外其余二人均非顶尖高手,广涵必可胜出,清萧或在伯仲之间,云眷只怕无论如何看,胜负最多五五之数,需准备后招。
正思量间,清萧站起行礼,朗声道:“清萧自请第一战。”安无沉吟片刻,点头应允,道:“小心。”
朱夫子看清萧举动跳脱,性子少了两分沉稳,能做授业师父应是剑法不弱,想了想,派佟五迎战。佟五内外功均不弱,又有耐力,只要这一局赢了,便是稳操胜券。
清萧与佟五互相见过了礼,各自出招。清萧剑法精妙,走的是轻灵一路,平日烂熟于心的剑法使得得心应手。谁知刀剑相交时手腕发麻,知对方内力颇深,几次兵刃相接之后手腕隐隐酸痛,竟似握不住剑般,当下也不敢再举剑正面相迎,只寻隙攻取对方破绽,这样一来剑法大打折扣,数十招后,佟五找到机会与他兵刃正面相接,运足内力震飞了清萧手中长剑。第一局,败了。
安无见状,心中暗暗发愁。朱夫子捋须大笑道:“承让,承让。这第一场是贵院先遣人出战,为显公平,第二场由敝院先派人。阿薛,这场你来出战。安无师父看贵院是哪位师父迎战啊?”气定神闲,似乎笃定会赢。
阿薛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慢慢伸出双手,徐徐解开披风,轻轻取下风帽。只见那阿薛双手便似白玉雕成,几若透明,被黑色披风衬着,白得不甚真实。此刻取下披风后露出里面白衣,肌肤颜色与衣衫竟似融为一体。那白衣似是软缎所制,在日光下随着阿薛举手投足流光溢彩,但与他的眸光相比,登时显得黯淡失色。本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众人只看着他便似进了一个冰雪世界一般,心头泛出阵阵寒意。云眷看了,心中更是冰凉。
朱夫子似乎早有所料,看到忧黎众人对着阿薛呆呆而视,也不催促,只是捻须而笑,似有成竹在胸。一个声音不敢置信地低低道:“雪公子,雪罗刹?!”忧黎众弟子闻言,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这就是雪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