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隐忍成才(2 / 2)

忧黎眷 棠烨 2544 字 2020-12-27

安无理完册子,想了想慢慢道:“当初我问云眷为何不将他留在自己门下,毕竟顺理成章。她说”默然片刻,续道:“她说这孩子是一块好材料,怕自己不成器耽误了他。她舍一己私利,成就这孩子,并不是单纯的愚蠢懦弱。”抬起头来看看二人,续道:“你们也别总是揪着这事不放,云眷看似洒脱自在,其实心里苦得很。以后对那弟子也别太苛刻,尤其是你,云锐,自从他拜师以来,你没给过他好脸色吧?”

云锐嘻嘻一笑,摊摊手道:“我能见他几次,难得他乖觉,每次见了我都恭恭敬敬行礼,让人找不到理由治他。”安无伸手朝他虚点几下,无奈摇头。

再过一月,云眷协助安无着手弟子考较。自别院开始实行一师制,被收入门下的外门弟子不再分去书院,自入别院而始学满四年方可,其中出类拔萃者亦可通过考较成为内门弟子,与云眷等人当年一般。云眷誊写名册时见楚苍梧之名赫然其中,很是为他欢喜。

不出所料,大试之后,楚苍梧脱颖而出。除去剑法精妙不说,六艺皆通,射书数尤佳。云眷看过他手写的卷册,引经据典,笔致虬劲有力。若论射术之精,楚苍梧便似一个天生的神箭手,多年来书院中外门弟子与各位授剑师父全算在内,也唯有朱微可与之比肩。

镜封见他所知所学甚博,便赐下一个“渊”字,按字谱“云、素、迟、成、庄”排列,名号成渊,为忧黎派第十九代内门弟子。

次年春,广涵再赴明月峰论剑,回了别院,在月初诸人齐集议事时提及某派为提高弟子武技,专建几处厅堂供弟子间切磋学习之用,遂提议也建一处堂馆,汇集别院中剑法出众的弟子研习切磋。众人商议后认为可行,便将兵器库后的一间大厅空出以供使用,给此处命名时广涵力排众议,取名曰“尚武堂”。堂中又分几处,有的研习剑法,有的研习机关术,众弟子能取长补短互通有无,倒也颇有几分欣欣向荣之态。

这日,云眷在剑阁中整理勤工弟子名册,等候弟子报到。有人轻轻叩门告进,抬头看去,是一名男弟子,面容清瘦,身材高挑,自报姓名郁盛。云眷翻阅了诸堂室馆阁时间安排,再问了他课业时辰,沉思片刻,轻轻扣了扣桌面,道:“你每逢双日申时去清锋师父的剑室打扫,听他吩咐便是。”郁盛应了,躬身离开。

陆续有几名弟子到来,云眷一一安排去处。过了近半个时辰,刚刚放下笔,郁盛敲门回转,云眷稍感意外,询问情由。郁盛讷讷道:“清锋师父要我双日酉时再去,这个时辰我”云眷点头,轻轻道:“恰好是夕食,耽误你用膳。要不然”

郁盛忙摇摇手道:“师父误会了,一顿夕食而已,误了不算什么。只是每日酉时弟子要去帮人临帖仿画,我还要交束脩”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白净的面孔散开两朵潮红,双手不安地抓住衣摆。

见他如此窘态,云眷心中明白,想了一想,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不过现下我已安排满了,你先回去,明日我去问问其他师父,再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如何?”

郁盛猛然抬头,恳求道:“师父,弟子委实需要做这份工,因家中”

见他答非所问,云眷先是一愣,笑道:“你以为我是在敷衍推搪?我既许诺了便不会骗你,你且放宽心便是。退下吧。”郁盛心中虽不安,但不敢多言,默默躬身离开。

第二日,清萧刚进山门便有值守弟子道云眷师父有请,便放下行囊直奔剑阁,见云眷正端坐案旁捧了卷书看,笑道:“是不是特意等果子吃?没带,别想啦。”

云眷噗嗤一笑,调侃道:“清萧师兄好小家子气,去给侄孙做满月还空手而归?没有果子好歹也要顺些寿包回来吧。”

清萧毫不见外地倒了杯茶,指了指她道:“都是做师父的人了还如此嘴馋,也罢,一会着人给你送来。”

云眷笑着道谢,又将郁盛之事说了,诚恳相求道:“这弟子颇为不易,为了束脩与食宿同时做几份零工,我这里现下不缺人手,无处安放,不如放到师兄你那可好?只寻些轻省活计让他做,好歹有一份薪资可领。”

清萧想想,皱了皱眉道:“我那已有弟子洒扫,他去了也无事可做。”

云眷闲闲地用指尖敲敲桌案,笑道:“你那间雅室后空着一间,平日派不上用场,可以随便安排他做些什么,若实在无事,让他在那看两页书也好。师兄你心地仁善且最好说话,除你之外实在没有合适人选。”说罢摊了摊手。

清萧见她笑得颇有几分无赖,知道她早就算定了,叹口气道:“好,你就爱多管闲事,让他明日来吧。先说好啊,他若做得不好,我可要大棒子打他出去。”

“好好好,他若做得不好,不用烦劳师兄,我自己便先撵他出去。”清萧看她故作严肃之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指虚点她两下,呲牙咧嘴道:“多管闲事。”

正是夕食时分,尚武堂中空空荡荡,只有一角点着一盏油灯,闪着幽微的光,忽明忽暗,郁盛就着灯火专心描摹。

云眷寻了几处不见郁盛,过尚武堂时却见堂内一角似有火光。平日她偶尔巡夜或散步到此,常见蜡烛一点便是数支,远远望去灯火通明,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推门而入,火光那处有人抬起头来,面容清秀,隐约可见惶惶之色,正是郁盛。

郁盛看见她不由站起身来,嗫嚅道:“云眷师父”

云眷笑问:“用过夕食了么?”

“还还没有。”

云眷见他衣衫简薄,言行拘束,堂中有烛而不用,只敢瑟缩一角,掌一盏孤灯,心下恻然。放缓了语气,抬了抬下巴,轻轻一笑,道:“你的笔墨染了衣衫。”

郁盛垂头看去,只见素衫下摆沾了手掌大一片墨迹,忙放下手中笔,依旧垂手而立。

云眷笑道:“明日起你便去清萧师父那里,我已同他说好了。清萧师父对晚辈素来谦和慈爱,你放心去便是。”

郁盛面露喜色,转念一想又迟疑道:“弟子的时间不和清萧师父那处课业时间相冲么?”

云眷笑笑:“无妨,他自有安排。”见他言行着实拘谨,也不多留,转头去了。

后来听清萧提及他着实勤快,将派给他的那处空屋打扫得很是干净,每次洒扫完后无事可做便从随身书囊中取书来看,勤奋刻苦。云眷闻言欣慰,道谢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