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你根基稳固,出招拆解中规中矩,性子安静稳妥,以后你便以云安为号,也望你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安之若素。”云安叩头谢过。
镜封又道:“丁通,你招数精湛,对招式推演颇有心得,但是根基不够稳固。若牢根固基,几年之后,必有小成,你便以云湛为号吧。”云湛心喜,叩头谢过。
“许新雨,你与云安相比少了两分稳重,与云湛相比招式推演稍欠火候,但是你出招方位、步法甚是精准,比他二人多了几分锐气。若能将七套剑法细细推演,领悟精妙之处,对阵之时容易遇强则强。本座赐你名号云锐,‘锐’既是夸赞你剑法之长,也是提醒你易过之处。”云锐恭敬叩谢,道:“弟子记下了。”
镜封略顿一顿,转向柳洑道:“你自己说说你有何长处?”柳洑一愣,恭声道:“弟子与三位师兄比,不如云安师兄沉稳、不如云湛师兄招式精湛、出招也缺乏云锐师兄的凌厉,弟子”再也说不下去,只好住口不言。
耳边听到安无师父轻轻一笑,抬头望去,见他双目中尽是勉励之色,不由看向镜封。
镜封眼中含了几分笑意,神色和蔼,捻须颔首道:“柳洑,你剑法虽不如他们三人各有长处,但是轻功最佳。若非你天赋异禀,于修习轻功另有心得,单凭外门弟子所学绝难有今日之功。我派剑法皆以轻功为基,你若是心思灵动些,诸般推演变化当不在话下。你宅心仁厚且算经、诗书答得头头是道,即使不去研习剑法,做个教授课业的文字师父也不错,假以时日,成一代名士鸿儒也未可知。你演练剑法时神态平和,满是眷恋之意,本座便赐你名号云眷,如何?”未等柳洑答言,续道:“你是女子,又正当绮丽年华,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准。本座只望你无论是谁、身在何处,对忧黎始终不改眷恋之情,心存眷顾之意,可好?”
怔怔听镜封说完,柳洑已是喉头微酸,慢慢道:“柳洑此生最快活的时光便是在这忧黎书院,除非掌门师尊逐我出派,否则今日云眷,至一生都是云眷,再非旁人,谢掌门师尊赐号。”肃穆敛襟,以额触地,叩首拜谢。
当下,镜封分派了四人去处:云安、云湛留在此处书院,勤加修习,为传授外门弟子剑法做准备;云锐、云眷去往别院,因别院初创,只招了一年弟子,课业任务不重,诸般内务急需打理整顿,二人去别院后须听从分派,不得借故推诿。如此这般定好四人去处,众人便散了。
因忧黎书院声望日隆,求学、拜师者甚众,尤其最近两年从未断绝。忧黎书院向东而行几里外的半山腰有一处行宫,乃是前朝逆王所建,后被查抄家产,没收充公,每每论功行赏,朝堂之人心中避讳,无人敢领这份厚赐,便荒废下来,后来朝廷划分学田索性连整片山头一并归了忧黎书院。
十余年前镜封下山游历,见当今盛世,物阜民丰,连带孩儿出生也越来越多。今上对内礼仪教化、对外捍卫疆土,文武之风日盛,料想来日求学者必如过江之鲫。回了书院便着手筹谋改建,画了草图,又请了大师勘察山势、风水,后再雇人将那处行宫按照书院规制或翻盖或修葺,为与此处区分,定名为“忧黎别院”。
别院一年前才开始招收弟子,因世人知之尚少,招收弟子时入院考试也比本院简单些。虽说坊间送子弟读书都盼着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但是科考三年一次,状元榜眼探花各一,三甲总数尚不过百,天下父母之心还是盼着自家孩儿平安康健之外或多读几本圣贤书或得习一技之长。镜封也打算若有格外良材美质的弟子经过考较可送往本院习艺,总不负了忧黎声望,也不辜负送儿读书的父母殷殷期盼。
别院之事柳洑也略有耳闻,听掌门提及现况心下明白:来日别院弟子越来越多,人手必定紧缺,否则以自己这般稀松平常的身手未必能成为内门弟子。
四人出了演武堂,由于各有去处,便互相作别。因刚刚得了名号,众人仍不脱少年心性,一时间云安师兄、云锐师弟等称呼纷纷用上。柳洑因知道自己要与云锐同去别院,相处时间很多,便格外对另外两位师兄礼数周到了些。
送走云安与云湛,两人便商议去别院之事,之前二人略听安无提过,最近几日别院正在考较报名求学的弟子,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新弟子九月初入院,二人提前一月或半月去别院均可。因书院这边同窗最近几日陆续离去,少年一别,恐相会无期,当下二人商议好先送众位同窗离去,七月初一同入别院。
眼看自己要离开,别院离此虽仅数里之遥,但是杂务缠身,想必不能再如做弟子时自在无拘,以后再回到此处,不会再有尚明靥、葛柏风、邱不得雕栏玉砌虽在,恐怕朱颜全非
寻了一块山石坐下,倚着一棵垂柳,闭上眼睛,可觉落日灼热、可觉微风拂面、可闻蛙吟虫唱、可觉夏夜幽凉不知何处传来笛声,由夜风、流水轻送而来,少了几分清亮悠扬,却多了几分徘徊。柳洑在睡梦中惊醒,茫然环顾,已是夜半时分。
第二日,刚出园门,便见曲溯徘徊来去,待要回身躲开已来不及。曲溯奔过来道:“还未恭喜你,今晚柏风约了所有同窗去吃酒道别,你也去好不好?”神色紧张,一脸期盼。柳洑见他眼中近似哀求的神色,想到日后天各一方,相会无期,便点头应了。
果然,到了膳堂便见柳集候在门口,道今日申时同聚太白遗风,临别之前共谋一醉。柳洑笑着应了,问道:“为何是柳师兄你在此?平日”柳集温和一笑,道:“平日我潜心诗书剑道,下山不多,如今要寻个吃酒买醉的去处都不能够。今日柏风与其他人去订位子、买各色小吃我竟是丝毫插不上手,只能在此候着你了。”
自众位同门因曲溯之事怪责柳洑之后,柳洑与众人便疏远了许多,七位同门中除葛柏风与往常无异,也只柳集还和善些,原因无他,只因柳书呆子脑子不甚灵光、刻苦异常,秉持圣人训,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柳洑想到他平日之事,但笑不语。
眼看时辰还早,与柳集道了别,自去山脚下,买了几件平日便留心的物事,请店主帮忙包裹了,回去后和自己素日收罗的放到一处装好,又写了些字条做好标记。
申时将至,柳洑换了件浅淡衣衫,沐浴过后发未全干,结成一绺绺,她也不在意,用荆钗随意挽住,取出一只藤箱装好给众人的赠别礼,又拎上前日四叔派人送来的梅子酱,款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