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赌坊和茶馆里逛了一圈，里面人满为患，弄得一屋子铜臭气。

摇骰子，赌大小，下注的人多，赌桌上刀币都堆成一座小山了。站在桌边吆喝的人，专心致志盯着色子盅的眼珠上布满血丝，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挽袖子赤着胳膊，扯着嗓子催促着开盅。

那色子盅上下飞舞摇晃了好一阵，才最终一把扣在桌上。

开盅点数的荷官泰然自若，一只脚踩在只有小腿高的矮凳上，若有趣味地欣赏着每个人的表情，他的左手压住色子盅的顶端，另一只手摸了几下鼻翼，直到耗光这些人的耐心，他才肯抬手打开盅。

胜负分晓，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盛宴在最顶楼举行，天灯还未放，大部分人都先在三楼和四楼醉生梦死。他们来到三楼，发现上面一个楼层的空间相当于下面两层楼叠加在一起，更令人惊讶的是三楼与四楼中间别有洞天，两层楼正中央贯通，中间坐落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八角楼宇。

在外面喝醉了或是玩累了，都可以去小楼中休憩片刻。

来之前，唐渚就给孟星鸾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今晚好好接待他们。孟星鸾可是禾熙舫的常客，他住的房间正是小楼中其中一间，唐渚一行人来到三楼就看见他正被美女们包围着，他在中间吹笛子，美女们在他身边翩翩起舞。

眼前春光无限好，周围的男人全都看傻了眼，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

孟星鸾也瞧见了他们，于是用神识和唐渚交流，让他们先去小楼等着。但是殷怜取不想去楼上玩，想在下面看表演，所以他和洛飘零都留在下面，唐渚和云飘疾对这些不感兴趣，二人一同从楼梯往上走。

中间楼宇只有三层楼，第一层和第三层四周都有围栏，供玩客们在围栏后观赏风景，中间那层处于切割掉的楼板中间并无围栏，四面门窗严实关着，是专门为投掷千金入住的客人准备的。

孟星鸾就住在二楼东南角的房间了。

“想不到平时吊儿郎当的宋师兄，换了个身份，竟然这么受欢迎，还跟一群女妖共舞，他恢复记忆记起一切后一定会忍不住唾弃自己的。”

云飘疾走在后面，“做人何必这么死板，人活一世开心不好吗？”

这话太不像他能说出口的了，可偏偏今天就从他嘴里听见了。唐渚扬起嘴角，转过半个身子斜看着他，“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我了？”

“何出此言？”

“嘁，刚说你像我，说了一句话就又不像了。”唐渚偏着头，无奈叹息道。“仙门闲云野鹤修养身心的生活，让我们一直懂得做人要自律，要恪守本分，所以才会变得死板。”

“但你现在变了很多，至少我在你身上没有看见自律和恪守本分这两个特质。”

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是在委婉地轻视他，才没有说假话，以前他和师兄们真的是那样的。只不过飞升之后开始放纵，入魔后又更加放纵了而已。

唐渚一边想着，一边露出苦涩的笑容。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云飘疾问道。

他说：“其实变成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比起过去往身上不断套规矩的自己，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他吹着口哨，“其实以前师傅和师兄们都已经想办法逗我开心，但不知为何我越长大就越严谨，完全接收不到他们的幽默教导。倒是后来入魔之后，仙门因我受到不少侮辱，师傅他们站出来维护我，接着整个仙门都变得越来越不严谨，画风都变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唐渚忽地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呵呵，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都不知道呢！”他一蹦一跳靠近云飘疾，“其实我做魔尊的时候，曾经回去过仙门，还躲在你小时候住的屋子里住了一个多月，我一直在看着他们。”

“他们一直没有发现你。”

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师傅给我开了后门，仙门的守山结界很厉害，要不是师傅有意放水，我根本就进不去。”

知道他有这段过往，云飘疾感觉有些心疼。“你怕连累他们，所以即使回仙门了，也不敢告诉他们对吗？”

唐渚点头，他继续踩着□□往上走。

又道：“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我也脱胎换骨重新回到仙门了。”他忽然皱了皱眉，“说到脱胎换骨，我真的很想吐槽你那时候给我弄的身体也太烂了吧！为什么是纸人？就算是木头人也比纸人强一百……”

说着说着，他情绪高涨，猛地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不见了。

“……倍吧。”他大脑死机，嘴巴里无意识地吐出剩下两个字。

他只是停滞了片刻，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镇定走着，来到第二层楼，外面三楼的风景被遮挡了一半，视野也变得狭窄，幸好他还能看见附近活动的人群。他看见孟星鸾吹着笛子游走在美人堆了。洛飘零喝着烈酒，殷怜取眼馋着，于是洛飘零换手从桌上拿起一杯清冽的甜酒递给他。

唐渚在上面走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飘疾。

又望了望楼梯口，云飘疾还是没有出现。

他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慌了，方才他们距离那么近，云飘疾消失的时候自己不可能一点感应也没有。可现实是，自己正说着话呢，再一回头，云飘疾真的消失了。

没有一丁点征兆就消失，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是这些异兽把云飘疾藏起来了？禾熙舫里除了它们，唐渚想不到还能有谁比云飘疾厉害，可是这一点也让唐渚感到疑惑。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渚不安地搓着双手，来到尽头房间门口，推开那扇门，一进去他就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