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江府可是送来重阳宴的请柬了?”闻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如是问道。
阮柔直起身子来,“你怎么知晓?”
这事她特意吩咐了府里的下人不要说,毕竟她已无意赴宴,让闻延知道了也无甚用,说不定还会添一件糟心的事,倒不如不说。
可闻延怎么还是知道了?
见她这副惊讶的样子,闻相爷心中自有思量。不过他也只是笑了一下,淡淡说:“回来时遇见了江秉文。”
阮柔生怕这人多想,赶忙表明自己的心意:“夫君放心,重阳我是要陪你的,已想好如何将此事打发了!”
闻延顿了一下,“哦?”
“夫君忙了这些天,才得这么一日休息,我怎能独自赴宴留夫君一人?”她说着抱住那人的肩膀,柔声接着道,“自然是要好好陪你的。”
屋里静默了良久,直到阮柔怀疑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方才那一番话触动了这人,让他感激涕零——
“嗤!”却只听得那人笑了一声,随后便有一直大手在她的发顶按了按,掌心的温度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阮柔不由得有些懵了,怔怔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你……笑什么?”
“被夫人这样惦记着,我高兴。”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顺势还在阮柔的唇角吻了吻,鼻尖轻抵着她的,“放心吧,我陪你一起去。”
“啊?”阮柔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便听得那人又说:“该用饭了。”
她正打算站起身,却觉得腰上被人一托,整个人便已被闻延给打横抱了起来。她慌得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搂住那人的脖子。
西侧间摆饭的下人们还没尽数退下,有几个正转过身来往外走。隔着一道屏风,虽是看不真切,但也能瞧见两人这副亲昵的模样。
府里的都知晓相爷与夫人如何恩爱,可也架不住阮柔的脸皮子薄。
眼瞧着便要绕过屏风出去,她慌忙在那人肩上捶了两下,压低了声音:“快、快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
闻相爷笑了一下并未搭理她,却是在屏风后头站定了,等到西侧间没了人这才抱着她走了出去。
即便如此,阮柔依旧是一张小脸通红。明明这样的日子也过了不短了,可每每闻延如此对她,她还是忍不住脸颊滚烫。
知晓今晚是要好生折腾一番,阮柔刻意多用了些饭,生怕夜里饿了又懒得动弹,胃里空着难捱。
闻延瞧着她将小嘴塞满的模样,唇角都忍不住上扬。
他总觉得阮柔是他用上半辈子的仇恨换来的,每每与她在一处,他便只想着过平淡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娇憨可爱的模样直叫人看了将那些深埋于心底的苦都忘了。
可他终是忘不了母亲临终时的模样。
世间鲜有那样美丽的女子,可却偏偏遇人不淑,直到死都不得被人悼念记挂。都道红颜薄命,可他还是为母亲感到不甘。
每每思及此,闻延便恨不得将那人留下的一切都毁了!只是李修虔笑着唤他“赫寻”时的模样又总是令人恍惚,他甚至期待过那人笑着叫他一句“哥”……
“夫君?”阮柔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闻延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来,答应道:“恩,怎么?”
“吃饭啊,”阮柔说着剥了只虾送到他嘴边,“今日这道水晶虾极为鲜美,夫君尝尝?”
她垂眸细细剥掉虾壳时的模样映在那人的眸子里,恍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模样。
闻延怔了一下方才张嘴吃下那只虾。
阮柔眨巴眨巴眼,“怎么样,好吃么?”
那人点头,“恩,甜。”
他这么一说,阮柔不由得有些懵了,“明明是咸鲜口味,怎么会甜呢……”
闻延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声音温柔:“因为是你喂的,甜。”
阮柔看着他半晌也没说话。
闻延说话时分明是笑着的,可落在她眼中,那笑容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让她的整颗心都跟着钝钝地泛着疼。
阮柔就这么望着他,良久,伸手贴在他微凉的脸颊上。
“不想笑的话,就不必笑了。相爷在我面前,只做自己便好。”
“……”
窗外想起了枯叶被风刮动时的簌簌声,有叶子随着冷风簌簌落下,有叶子倔强地挂在枝上不愿离去。
闻延眸中的笑意渐渐散了,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儿,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情复杂得不知到底是怎么个滋味儿。
眼前的阮柔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皱着一张小脸躲着他的小丫头了,她已然开始尝试着理解他,迁就他,甚至想要给他一个能够安心自处的地方……
这种被人照顾着关心着的感觉,他已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屋里始终静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柔抚着他脸颊的手都有些酸了,这才听得那人沉声应了一句:“好。”
窗外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倔强地挂在枝上的枯叶最终还是簌簌落地,彼时屋里却是一片暖意,让人全然忘却了外面的冷,得了片刻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