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小船先行靠岸,他轻轻跃下,弯腰将缆绳系在岸边一颗小树上,步行上了山坡,盘膝坐下闭目不语。吴子矜小船不多时亦靠上岸来,他心下甚喜,右手舀起长剑,左手轻轻在王语嫣臂上一托,二人轻飘飘跃起,掠上岸来。这一下身法颇是美妙,那黑衣人目光一闪,道:好轻功。吴子矜这半夜来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其冷如冰,寒入骨髓,不由心中一凛,抱拳道:多谢兄台将我二人带出太湖,大恩不言谢,日后自当厚报。那黑衣人冷冷道:谁说出了太湖?此处乃是湖心的小岛。
吴子矜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疾步冲上山坡高处,放目望去,黑暗中但见四处水波茫茫,果真是一处小岛。吴子矜心下颇是惊讶,道:你你引我们来此作甚?忽地想起一事,啊的一声唤出声来,疾步冲到岸边,却发觉小船已经随波飘远。原来他适才以为已经到了陆地,便未曾再系缆绳。瞥眼处,见到那黑衣人小船,似乎坐上四五人亦可,心下稍宽。旋即疑窦丛生:此人将自己引入太湖深处,却是为何?
他正疑惑不解,那厢王语嫣已是发出一声惊呼,奔至水边,双手鞠水拂拭面颊。吴子矜伸手一拭,面上黏黏糊糊粘了些草叶、泥土,身上衣衫早已污秽不堪。只是他本属丐帮中人,身上肮脏却不甚在意,只是伸手取水洗了把脸。转过身来,吴子矜扬声道:尊驾诱我二人前来,却不知何故?可否赐教?那黑衣人闭目冷冷道:此刻尚早,天明再议。
吴子矜愣了半晌,只觉得诡异,耳边听得王语嫣阿嚏打了个喷嚏,遂伸手过去拉住了她的玉手。王语嫣面上一红,方欲缩手,掌心一热,一股热气传将过来,不多时全身暖意融融。吴子矜拉着王语嫣步上山坡,寻了个背风处,道:便在此打坐一宿罢。王语嫣武功虽是不高,却也练过正宗内家炼气之术,当下依言盘膝坐下。
这一夜便这么过去,吴子矜虽佳人素手在握,却是心不起半点涟漪,这两年来他清心寡欲,对年轻女子敬而远之,连对他颇有情意的开封府总捕石凝霜也是如此,身侧这只不过数面之交的女子更是不能动摇心志。
旭日东升,天边薄雾散去,吴子矜睁开双目,正瞧见一对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吴子矜吓了一跳,立起身来,放脱双手,原来是身侧的王语嫣。吴子矜道:王姑娘你做什么?王语嫣道:小女子多谢吴公子救命之恩。初生的日光侧面照耀着佳人秀发,愈发美不胜收。吴子矜忽地恶作剧浮上心头,恶声道:你这般看着我,不怕我欺负你么?王语嫣讶然道:怎么欺负?舀剑砍我么?你是个好人,自然不会。吴子矜为之哑然,王语嫣自少不离曼陀山庄一步,最多也只不过去过参合庄,除了慕容复与四大家臣,生平再未见过第六个男人,天真烂漫,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欺负。
耳际风声呼呼,一桩物件丢将过来。吴子矜探手一捞,却是个干粮袋:两位先莫打情骂俏,用了早饭罢。却是那黑衣人的声音。吴子矜心下起疑,探头望去,此刻日光下将那黑衣人样貌看了个清楚,中等身材,脸色蜡黄,木无表情,就如死人一般。吴子矜心中一动:他若是要奈何我,夜里便不该引我出困。当下取了一半干粮,递给王语嫣道:你也吃些罢。
用过早饭,那黑衣人施施然踢腿展臂,伸手自身后擎出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道:请罢。吴子矜一愣,道:什么?那黑衣人冷冷道:比剑。
吴子矜道:尊驾引我来此,便是为了比剑么?那黑衣人道:阁下不是号称杜康剑,丐帮第一使剑高手么?这里地处太湖中央,渔民甚少来此,无人打扰,正好比剑。吴子矜瞠目结舌,心下不住道:此人疯了,哪里有引人大半夜,只是为了比剑的道理。只听得那人道:这位是王姑娘罢?你学识渊博,却不知你认为这位吴公子的剑法如何?王语嫣一愣,道:阁下认识我么?这位吴公子剑术之精,实已是举世罕有。
那人嘿嘿冷笑两声,忽地欺近,吴子矜但觉青光大作,一时间身前身后满是剑影。吴子矜身经百战,虽逢突变,丝毫不乱,右手长剑竖立当胸,左足为轴,身子旋螺般疾转,但闻铮铮之声不绝,那人一连串猛攻尽数叫他挡了出去。
只是他硬架十数剑,只觉虎口发热,臂膀微微发麻,正自惊骇,眼前斗大剑花一闪,他忙不及横剑相架,那人却探剑贴至吴子矜剑底,运力一挑,加上吴子矜运剑去势,吴子矜终是五指舀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那人左掌跟着探至,在吴子矜胸口膻中穴上轻轻一按,吴子矜只觉眼前一黑,旋即复明,那人已飘身跃开,双手背后,傲然道:姑娘看我这手剑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