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如霜,化作一道长虹,雷霆生威,一至于斯。吴子矜倏然醒来,兀自记得梦中那白须老人剑招手法,每一个捏诀礀式、出剑方位都是那么玄妙莫名,心下大是讶异。这两年来他的入梦诀内力日益精进,先前真气不足而强行突破炼精化气臻炼气化神境界所带来的经脉痼疾已是渐渐消失。
入梦诀内功层次不多,却极是难练。炼精化气若不是机缘巧合,吴子矜要突破关窍便要耗费十年的时光。是以近三年来,吴子矜虽苦练不辍,要突破炼气化神境界却还差了些火候。只是随着内力日进,每晚虽剑气仍自行流转,梦中那白须老人舞剑的情形却是愈来愈少了,甚至数月都不见踪迹。此番再度得见,那老人使出的招式却是自己曾在参合庄上无意中试练出来,并倚之自段延庆杖下逃生的一记剑招,却是令吴子矜心下大喜。
他数度想要将这一招回想出来,只是他两度施展,都是在懵懂之间,脑中并未留下多少印象,此刻那老者居然将之清晰地使了一遍,虽是梦中未曾全数记得,却总是大略地摸到了一点影子。
想到自己剑术又有突破进境,吴子矜自是心下欣喜。旋即想起,自己似乎先前是晕倒在聚贤庄上的,也不知身后的小丫头阿朱是不是给?想到此处,吴子矜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便要起身。
甫自抬头,一张笑嘻嘻的俏脸探在面前作了个鬼脸。吴子矜赫然发觉竟是自己方才惦念不已的阿朱,一时间惊喜交迸,忘了自己身上同时涌起的剧痛,叫道:阿朱?你,你没事了么?
阿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笑道:我当然没事。你刚才在想什么?想情人么?这句玩笑话一出,吴子矜登时脸色微变,原来是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赫连知秋。只是要远赴西夏,也只能等信阳之行事了,马大元之死真相大白方可动身。
阿朱察言观色,自是知晓触动了吴子矜心底的一根弦,当下换了语气柔声道:吴公子,我这条命能救回来,要谢谢你和乔大爷,阿朱只是个小丫头,没别的本事,只能做牛做马,侍奉你们二位。吴子矜慌忙摆手道:阿朱姑娘你言重了,我只是个穷叫化,哪里配?唉,倒是乔大哥,却不知如今怎样。
当日乔峰闯出庄去,众人本要杀阿朱泄愤。但丐帮中几个从前与乔峰交好的兄弟白世镜等一力承担,薛神医也看在吴子矜面上应承,方才放过阿朱一条小命。阿朱所中的是大金刚掌力,她偷入少林寺盗取易筋经时被玄慈所伤,好在乔峰以一面铜镜挡了一挡,将掌力消去了十之,薛神医方才能药到病除。而吴子矜身受乔峰狂怒之下的惊天掌力,经脉损伤颇巨,伤势居然远比阿朱来得重。阿朱受伤后尚有乔峰以内力续命,若是吴子矜没有薛神医立时援手,只怕不须一柱香的功夫便得立时了帐。
阿朱口快,唧唧呱呱不到一会已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苦着脸道:我如今伤势倒是好了,只是天天窝在屋里出不去,外面一大帮人守着,老要我说清楚与乔大爷的关系,还有他如今的行踪,我却哪里知道?当日乔峰走后,群雄便散了大半,丐帮众人安顿好吴子矜后也纷纷回归分舵。但仍有不少人滞留在聚贤庄,想要从阿朱口中得知乔峰的行踪。
吴子矜瞧着她神采飞扬的俏脸,哪里有当日那一丝的惨白?心知伤势是真好了。但一转眼瞧见她眼底那一抹狡烩,吴子矜心头一动,不由道:你当真不知道么?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阿朱姑娘的本事我可清楚得紧。
阿朱涨红了脸,一跺蛮足,道:好啊,你欺负我,回头见了乔大爷,非让他惩治你不可。吴子矜大笑道:着啊,终于承认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二人笑闹间,一个声音传来道:吴公子,你醒了?吴子矜听得是薛神医的声音,对阿朱施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一齐缄口不言。足步响动,薛慕华走将进来,看他面色有些苍白,吴子矜歉然道:为了我的伤势,薛先生这几日受累了。
薛慕华为吴子矜把了把脉,方道:哪里,你我二人之间还谈什么谢字。吴公子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再歇息几日,便能复原。只是大战方歇,内力不免有些受损,须得勤加苦练了。吴子矜也知自己能不死,实在是邀天之幸。薛慕华道:两年前你经脉受损,兼且身受重伤,我虽全力施救,却也绵亘两月,方才成功,你记得此事么?
吴子矜点头道:确然如此,有什么不对劲么?旋即心头一动,道:我这次伤势不在当日之下,怎地好地这般快法?薛慕华点头道:正是,原来你也看到了这其中的蹊跷处。我为你把脉诊治,你伤势虽未必高过两年前,却也轻不了多少,但此番能好得这般快法,只怕还是仗了你所身具的内功。
吴子矜体内的剑气已经颇巨威力,两年习练下来,周身经脉多番锤炼,也锻造得坚韧异常。乔峰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倾袭而来,贯入体内,被吴子矜体内成千上万把小剑切成一块一块,虽造成了重伤,却没伤到几处主要经络,运功脉络安然无损。加上他晚间内力自动运行调息,比之寻常人内伤愈合速度更是快了一倍,是以此番重伤竟是半月许便已大有好转。
这其中的道理便是薛慕华精通医术,却也难以完全明白。吴子矜笑道:不管怎样,总是喜讯,还要多谢薛先生才是。薛慕华道:谢我却是不必,有空你多去去汴梁才好。这话一出,吴子矜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想要蒙混过去,薛慕华却道:你三个月没去汴梁,我可不敢去见侄女,免得胡子遭殃。
阿朱满是挪揄的目光令吴子矜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好容易捱过了薛慕华一通唠叨,却听薛慕华道:吴兄弟,你如今身上所中的生死符发作愈来愈是频繁,若是再不清除,只怕后果有些不妙。吴子矜沉吟半晌,道:反正最多月余,我便要动身前往西夏。到时往那天山走上一遭便是。
薛慕华变色道:天山?那,那童姥武功高深莫测,你斗得过她么?阿朱闻得童姥二字,亦是惊道:你说的便是掳去王家舅母的人么?那童姥若是真的这般厉害,不如等到会齐了慕容公子,再一并前往施救。吴子矜摇头笑道:此事押后再议,薛先生,劳烦你再为我配置几颗镇痒丸罢。薛慕华轻叹了一声,童姥乃是他同门长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