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太后驾临时,洪熙帝和夏皇后正沉默地各自坐在那两个最高的位置上,洪熙帝穿石青颜色墨梅曲裾衣衫,夏皇后穿明红牡丹晓月宫装,两人各自看向一边,身姿僵硬,已是明面上的妻夫离心,夏皇后的姿态更有些强自镇定的意味,相较之下,跪在下头的曹修华倒是十分平静。
他似乎已经知道这一天的到来,虽然只是一袭檀色如意宝相长衣,可是他难得一见地戴起鎏金金棕晶石宝冠,那是他在潜邸诞下皇长女、晋封侧君之时所得,长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面上薄施妆粉,描眉入鬓,虽看不出什么特别,却比往常看来年轻了数岁,厉朝霰猜得出,他今日必定是比往常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妆镜前。
甘太后看他一眼,又看过一遍跪礼在地的宫君,最后将目光落定在夏顺仪身上:“是你说,下毒之事为曹修华所做?”
夏顺仪身子沉重,由两个宫侍扶着起了身,垂首恭谨道:“臣侍心知,皇长子中毒一事臣侍嫌疑难脱,所以不得不用心追查,眼下将所得证据呈现御前,恭待陛下圣裁。”
甘太后微微点头,道:“都起来罢。”而后走到上座,伸手轻轻一攥洪熙帝的手,“你问,哀家听着。”
洪熙帝点头应下,顿了顿,方道:“璃秋。朕问你,是你做的吗?”
曹修华浅浅笑笑,道:“是。”
他这般轻易便认下这般大罪,使得满座哗然,是甘太后轻轻一磕拐杖才复又安静无声,曹修华叩一叩头,扬起脸,平静的神情微微颤抖,即将碎裂:“太后主子对臣侍恩深似海,是臣侍辜负了。只是臣侍既然做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没有什么可不认的。只不过,臣侍想告诉陛下,臣侍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皇后袖中手紧紧攥拳,定定道:“既已认罪,陛下不必听他狡辩。”
魏顺仪虽是坐山观虎斗,与夏顺仪也有龃龉,然而夏皇后终究有正宫皇后之名,只要夏皇后在一日,他就不可能更进一步,因此在这件事上,两人倒是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只见他轻笑一声,抬起眼来,他双眉作远山,额心青钿益发于华贵中显出冷艳来:“曹修华伺候陛下资历深久,总有些情分在,何况他素来一心向佛,不会轻易做出这等事,陛下不如听他说说也好。皇后主子不愿听,是有什么别的顾虑么?”
夏皇后拧眉,艳容亦是凌厉:“魏顺仪,说话要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