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宫的才人们入了侍,旧人们难免有些日子不得宠。后宫连魏顺仪都少见天颜,更不必说过去就不大得宠的潘充容等人,也只夏顺仪处,因有身孕,还多几分眷顾。夏皇后下决心除去了夏济寒,与洪熙帝恢复关系便也是势在必行,只是他宫务繁忙,又不肯向洪熙帝低头,便是吩咐厉朝霰带着孩子多多往含章殿去请安,勾起洪熙帝孺慕之情,以期将恩宠引回坤极殿。
为此,夏皇后对厉朝霰比往日松快了些,厉朝霰也难得精心打扮起来,漆黑发间一色饱满水盈的紫玉钗环,选了件色泽娇嫩轻盈如新生雏鸟的鹅黄色如意暗纹衫子,系一条錾银月白长裙、银青藤萝长春蔽膝,外头加一件浅淡柔和的珍珠紫对襟琵琶袖长衣,长衣纹样是银线勾边、洁白如雪的昙花,作盛放姿态,花瓣修长微微蜷曲,金黄的花蕊金丝绣成、金晶点缀,显出几分耀色。如此外头再加那件当年洪熙帝赏下来后他便再没穿过的白狐裘,瞧起来倒像是积雪之下已然萌芽的春意。
洪熙帝将两个孩子揽在膝边,一抬头看见厉朝霰,眸光一亮却又散去,待梓珍和宛祺在稍远处踢起彩绣球来,叹息一声,向厉朝霰道:“难得你打扮得齐整,可朕刚一高兴,立刻又明白,必定是皇后让你来的。”
厉朝霰微微垂首,紫翠花钗上的珍珠流苏垂在他颊边,生些怜意:“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即便尊贵如陛下,这世上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之处。”
洪熙帝伸手抚抚他的脸颊,侧首间正龙钗上的赤晶流苏划过她明净的额头,故意叹息道:“罢了。乞者无择餐,难得能养养眼。”
说罢浅浅一笑。说话间,梓珍踏着刺金鹿皮小靴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厉朝霰抬手拭去梓珍发际的汗珠,递给他杯清水喝下,又抬抬手,招呼抱着绣球站在一旁的宛祺过来擦汗喝水,梓珍喝了水,向厉朝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母皇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才人了,是不是不喜欢珍儿和祺妹妹?”
洪熙帝近来去见厉朝霰都是夜访,不为旁人所知,明面儿上去得反而更少,被梓珍这样一说,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微微挑眉,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珍儿喜欢才人呀。”梓珍小嘴笑得弯弯,露出两列洁白贝齿,“珍儿听说,后宫中的男人都是喜欢母皇的,希望能够常常见到母皇,但是才人好像不能常常见到母皇,位分又很低,见到谁都要跪。可是珍儿问才人母皇是不是不喜欢才人的时候,才人说不是的,母皇是喜欢他的,那珍儿想,母皇一定是不喜欢珍儿和祺妹妹了。”
厉朝霰本要说话,洪熙帝却按住他手不许他说,含笑问道:“母皇怎可能不喜欢你和宛祺呢?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父后就不喜欢珍儿和祺妹妹呀。”梓珍垂下眼帘,他长相肖似夏皇后,有一双极长又漆黑的睫毛,垂下时,更格外惹人心疼,“父后总是很忙,不论珍儿和祺妹妹有什么事,父后都不想听,也从来不给珍儿和祺妹妹唱歌、讲故事哄我们睡觉,这些事,总是才人做。虽然才人总是跟珍儿说,父后是喜欢珍儿的,可是珍儿很难相信才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