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在意。”洪熙帝摆摆手,摸了摸略显陈旧的栏杆,等了好一会儿,侧过眼来,见厉朝霰还是木木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些什么,自觉也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朕是为了夏旱之事烦心,所以出来走走,厉尚侍怎么也在外头?”
厉朝霰垂首道:“不过是夏燥难以安睡。”
洪熙帝微微点头。夏日炎炎,但奴才们是排不上用冰的,难免有不好入眠的时候。话说到这处,厉朝霰抿了抿唇,还是道:“陛下,皇后主子宽仁,想着从前宫中夏日给宫人们绿豆汤等消热解暑的例赏常常用不完,反而浪费,便一并折成银子发放,这倒是得人心的举措,只是宫中奴才未必都有门道用银子去换膳房的绿豆汤,也有些奴才干脆把钱攒下了,反而是宫中多了不少中暑耽搁差事之事。只是银子已经发了这些年,要从宫人们手中扣去,只怕要招来怨言,可若要另拨银子,夏旱在外,国库想必也不宽松。皇后主子怀着身孕,还操劳着此事,奴才也十分忧心。”
洪熙帝听了,眉头微蹙,扶额道:“你说的是正理,只是今年不光是外头艰难,眼看着便是皇后的生辰,半整岁数,又怀着身孕,实在不能不大办,免得教人以为朕不恩正宫。朕想体恤宫人,越发难了。”
厉朝霰垂下墨睫,道:“其实陛下登基至今已有五年,除登基当年曾放逾龄宫人出宫外,不曾再有施恩,当初帝位交替,宫务繁忙,宫中有些积年的老尚宫尚侍,并未能得到恩释。若是将这些尚宫尚侍放出宫去,也可暂缓国库之危。”
“这倒是一法。”洪熙帝微微而笑,藤蔓深翠之中,红衣鲜烈,玉容胜雪,一笑间格外艳烈,何等迷醉人心,看得厉朝霰耳根红透,她一双清亮凤眼调笑地落在厉朝霰身上,问道,“不过厉尚侍提请放逾龄的宫人出宫,可是自己年岁到了,想出宫嫁人去了?”
厉朝霰面上的血色倏然褪尽,好在夜色遮掩并看不真切,洪熙帝只瞧得出他忽然僵立在了原地,不明所以,轻轻眨了眨眼,而厉朝霰手指死死捏着衣袖,片刻,方能开口,说道:“奴才…今年二十岁,并不到出宫的年纪。”
洪熙帝自觉失言,只是她惯常见厉朝霰在夏皇后身边,厉朝霰又不肯打扮,总穿得一副老成样子,她便以为厉朝霰同夏皇后年纪相仿,眼下忙打量了厉朝霰一下,说道:“其实…其实厉尚侍看着不过二八年岁。依朕看来,厉尚侍其实…”
她想要夸赞厉朝霰几句,然而厉朝霰并非寻常男子的娇柔美貌,也并不妖娆艳丽,素日里宛若寒松,今日,则如芳华一瞬的紫昙,想一想,忽地灵光乍现,道:“其实是有霜雪之质,更有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之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