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照待卫青莲一向温柔,自从卫清歌出现后,他对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他曾与她一起念诗诵词,昔日她若是受了委屈,也总是喜欢跟他诉说,他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男子。若不是爹忽然让她嫁给冉基,她与他也许能有个好姻缘,也不会这般生疏。
卫青莲低垂着头,叫人看不出她是怎样的情绪,只听她声音轻柔道:“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你不信我喜欢你,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可是我那时候真傻,以为只要一直跟你说喜欢你,你迟早有一天就会相信。我真的后悔了,根本不该让卫清歌有机会接近你!”
“卫青莲,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对你从未表现出半分喜欢。自从你对我表明心意后,我可曾再与你有过单独往来?曾经之事你若放不下,又何必去跟大哥在一起,如今你是太子妃,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岂不是有辱皇室?”冉照走到卫青莲身边,压低了声道,“今日之事,我权当做没有听见,你最好收起胡七八想的心思。”
她就知道,无论她说多少遍她喜欢他,结果都是一样的冷漠。她抬起满是泪痕地脸,痴痴地问:“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曾经要对我这般好?”问完后,她就觉得自己问得太傻了,又道:“你不必说了,那些答案我其实早就知道。”
冉照面无表情道:“曾经你天真,单纯,温柔。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暗地里处处针对卫清歌,又对她的侍女做了手脚。若不是卫清歌如今成为我的人,你是不是早就将她置于死地?大哥如今既然娶了你,你就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念在你我相识多年,你之前如何待她,我都既往不咎。若是日后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曾经她若是掉了眼泪,他必会心疼不已,可是此刻,他的冷漠狠狠刺痛了她,她嘲讽地笑:“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卫清歌真的那么好,我又何须挖空心思对付她!”
“你简直是太放肆了!”冉照怒道,“这跟她何干?”
是啊,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她说的一切他都不会相信。可是这样又如何,她还是说出来,只因为她爱他啊。她道:“不管你信不信,清歌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才认识她不过半年,对她又了解多少。她性子一向冷清,对于在乎的人和事,从来不会轻易的显露。可自从她见过你之后,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难道你一点疑心都没有吗?”
“卫青莲,从今往后,你再敢踏进清歌苑半步,我决不轻饶。”冉照声色越来越冷。
卫青莲愣住了,难道因为卫清歌,她跟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吗。她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半晌后,才慢慢地朝外走。一直走到院子门口,她又回身看向他,语气极尽凄凉:“看在你我相识十几年得份上,你就信我一次,派人去查一查她。”
说完,卫青莲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冉照眯着眸子,忽然开口:“周远,暗中跟着卫青莲,她如今可是太子妃,若是出了事就麻烦了。”
“是。”周远快速朝卫青莲方向追去。
卫青莲越走越快,最后像逃命般跑得飞快,为什么他不信她,为什么她没有卫清歌的好命,若是爹当初让她嫁的人是冉照,那该有多好,这样是不是她就不会难过……
越想,她的泪就流的越多。
她仓皇跑出了照府,却见冉基正站在门口,一时愣住了。
冉照看到她出来了,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怎么哭了?”
卫青莲急忙擦掉脸上的泪,哽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基府离照府最近,你若是想家里人,不到这里,还能去哪里?”冉照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可是受了委屈,哭得这样厉害。”
卫青莲紧紧拉住他的手,却什么也不肯说。
见此冉,基也不再多问,只将她扶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周远才回了清歌苑向冉照复命。
当冉照得知冉基来府上接卫青莲时,神色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的,他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惋惜,为冉基这无法做主的情感。
倘若冉基不是太子,他还有机会去争一份自己想要的感情。只可惜他心中最爱的涟漪已死,当日选秀时的女子中,在他心中,无论娶哪个女子,都再无分别。”
而他更是明白,冉基之所以娶卫青莲,还有一个动机,就是想看看卫天到底再做什么打算。那卫天是一只老狐狸,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自己与大哥,是在贿赂他们不要再查国库贪污案吗?
冉照忽然轻轻叹了叹,朝寝殿走去。
上雪见冉照进来,知趣退下。
待门从外面关上后,冉照走到屏风内,低头看向已是熟睡地人,他满是疼惜地抚着她的脸:“清歌啊清歌,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你。”
他轻轻熄了灯火,在她身边躺下,一天的劳累,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卫清歌睁开了眸子,转身看向他,见他虽是熟睡了,眉头却是仍然紧锁,是她给他添麻烦了?她抚摸着他的眉,微微一笑。你不需要保护我,只希望你能一直信我。至于以后要怎样走,我自会摸索出一条路。
翌日,卫清歌醒来时,冉照早已去了宫中。
上雪进门为卫清歌梳妆时,见她正坐在坐在床上凝眉沉思,以为她是为二殿下忧虑,笑着道:“小姐,如今二殿下待你情真意切,你还烦恼什么?”
卫清歌只微微看了一眼上雪,又陷入了沉思。
上雪恍然明白,卫清歌并非为二殿下之事烦忧,遂又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卫清歌起身,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上雪为自己梳发,谨慎道:“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卫清歌向来运筹帷幄,甚少这般严肃,上雪一下就紧张了。
“昨日他回来时,身上的药草香比以往浓烈许多,怕是……”她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上雪擅长用毒,对药草亦是懂上一些,她脸色大变:“莫不是皇上的病情加重了?”
卫清歌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怕是皇上病重并无几人知晓,否则朝堂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可是这事也瞒不住多久!二殿下才回来你就能看出端倪,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倘若皇上日后故去,那太子便是皇上,卫青莲是皇后,我们还有好日子吗?”想到曾经卫青莲的逼迫,上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竟是连簪子也握不住了,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跟碧玉透亮的玉簪掉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她慌乱不已,俯身就要去捡已经碎裂的玉簪。
卫清歌拉住她的手,镇定道:“皇上只是病情加重,并未此时就西去,你这般慌张做什么?”
“我只是……只是太怕她了。”上雪语无伦次道。
卫清歌知她所怕何事,想起她武艺被废时的虚弱容颜,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了。”
上雪摇了摇头,急忙说道:“我从没怨过你,在跟着你的时候,我就预料会吃这些苦头,你不要多想。”
上雪虽然这么说,声音却一直在颤抖。
卫清歌不忍再听下去,遂开口道:“莫说皇上现在没有故去,就是故去了,卫青莲也未必能做得了皇后。”
“这是为何?”上雪满眼疑惑,那卫青莲如今已是太子妃,太子对她又那样好,成为皇后不是理所当然吗。
冉基肯娶卫青莲为妃,不见得就是真心喜欢。在卫邙找了细作来做卫清歌的替死鬼时,她暗中查了那个叫做涟漪的人,这一查才发现冉基曾与涟漪真心相爱。
那涟漪才死不就,冉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所以冉基愿意娶卫青莲,不过是因为他正在查国库贪污案,卫天正在这个名单中。
其实冉基本来就想查卫天,却一直找不到像样的理由。正好卫天将卫青莲嫁给了他。卫天阴险狡诈,冉基很难看出端倪。但卫青莲就不一定了,若是对她温柔体贴,许是能从她身上发现一二,冉基的心思本就不纯,又怎会……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想起昨日冉照临睡前说的那句话,他想要保护她,怕是冉基已对自己起了疑心,让他对自己有所防范?他真傻,竟是这样相信自己。
上雪见她半晌未曾开口,眸子里更是惊慌,口不择言:“不如我去杀了她,这样就能以绝后患了。”
卫清歌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你疯了,这句话永远不要再提,卫青莲是爹的女儿,她若是死了,难道爹不会严查吗,到了那时候,你我都别想活了。”
上雪早就急了,在屋子里来回地走:“那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若是知你这般急躁,我就不告诉你皇上的事了。”卫清歌叹了一声,“太子在朝中无权无势,单凭皇上一人的支持就能手揽大权,尽管仍然有不少大臣与他暗暗较劲,却无人敢与他当面敌对,这自是说明了他心有权谋。在他还未洞悉卫清歌为人之前,又怎会轻易立她为后。”
“那他如今对她这样好……”上雪自言自语。
“她是爹的女儿,他怎会待她不好!”卫清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爹在朝中权势滔天,任谁都要给他三分颜面,冉基若是想坐稳了如今的位置,自是要与他多有往来。现在卫青莲是他的太子妃,爹自然也会支持太子。”
“那……老爷为何心甘情愿地帮他呢?”上雪越来越迷茫,似是所有的事都密密麻麻地编成了一张大网,将她缚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因为太子足智多谋,正是爹欣赏的一类人,太子虽眼下时运不济,只要有人肯帮衬他一把,来日必能有所为。何况太子本就理所应该登基,如今他助太子一把,日后太子若是为王,必然能对卫家多有照料。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卫清歌将其中缘故娓娓道来,却省去那些暗中阴谋。她对上雪并不是完全信任,不敢将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怕她万一哪天将这些事告诉了卫天,便对太子与冉照不利。
上雪没有卫清歌这样缜密的心思,如今听卫清歌如是说,这才安了心。又想起冉照身上的药草香,小心翼翼道:“小姐,药草香其实也可以用其它药掩盖,上雪知道有一味药草名为苏子草,此草有两用,少量草粉可用于滋补身子,多量时可害人性命。若是混为其它药草中,能掩盖其它药草的味道,若是小姐信得过我,我便出门去寻些回来。”
卫清歌提及冉照身上的药草味,就是为了让上雪想办法帮忙遮掩,她道:“既是如此,那再好不过。”
只见上雪面色有些为难:“苏子草长在悬崖峭壁,若是过去我还有武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来,只是如今……”
卫清歌心下了然,安慰道:“你放心,我派聂成与你一起去。”
聂成武艺高强,上雪有所耳闻,故而一笑,只要皇上重病得以掩盖,那太子就会安稳下来,他就能慢慢了解卫青莲的为人。她恨不得这一天马上就能来到。
“苏子草多久才能取回?”卫清歌又问。
“来回需要三日。”上雪回道。
“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这几日我点苏合香先遮掩一下。”卫清歌催促道。
“好。”上雪立刻回去收拾行囊。
与此同时,卫清歌叫来聂成,只说身子有些不适,上雪自幼学医,遂去采药为她补身,请聂成与上雪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聂成昨日一回来,只听府上的人因卫清歌怜悯守卫而赞誉有加。王妃心地善良,平易近人,聂成从心底喜欢这个珠子,如今听她说身子不适,就爽快道:“王妃放心,我定陪上雪姑娘取回苏子草。”
有聂成陪同上雪,卫清歌十分放心,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些银票,轻声笑道:“苦了你们了,要一路颠簸。路上吃些好的,再寻个舒适的客栈住下,待你们回来,我再犒劳你们。”
“这不敢当……”替王妃办事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更何况王妃这样好,他心甘情愿地听她差遣,聂成退回欲银票,又听卫清歌道,“拿着罢,上雪不过是个小姑娘,没出过远门,本就吃不得苦,且身子也还虚弱,多拿些钱,不是坏事。”
上雪正从屋子里出来,听卫清歌这么说,嘴角微微扬了不少。
聂成见上雪已是准备妥当,便上前接过她的行囊,与她一起向卫清歌行礼作别,同往清歌苑外走去。
卫清歌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
聂成看出卫清歌对上雪的不舍,笑着劝慰:“王妃放心,不过几日,上雪姑娘就会回来了。”
“你们一定要小心。”卫清歌叮嘱。
聂成再三保证,二人定会平安回来,卫清歌才转身回去。
自从上雪做了卫清歌的侍女后,甚少与卫清歌分开过,这一分开,她忽然有些不习惯了,她望着卫清歌的背影道:“小姐。”
卫清歌转身看向她,温柔道:“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不要总在殿内读书,这几日天气都很好,多出去走走……”上雪还欲再言,却又觉得自己啰里啰嗦像个老太太,只好住了口。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卫清歌倍感温暖,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快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闻言,上雪就与聂成一道离开了。
路上,上雪一直闷闷不乐,聂成见之,笑道:“姑娘不必难过,我们快去快回便是。”
“我从没跟她分开这么久,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小姐能否用的惯府上的侍女,会不会有人陪她聊天解闷……”上雪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