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张之俊轻轻松松就给她从每台机器里各抓了一个娃娃,没浪费几个游戏币不说,还没耽误他们的上班时间。其实这种小玩意根本值不了什么钱,可沈冰菱把那几个娃娃抱在手里,忽然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快乐的感觉。
其实要给幸福定义是很难的,但一旦幸福来临,单凭生命的本能,就会知道。
那一刻,沈冰菱就陷落在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里,说不清道不明,久违到根本想不起来上一次经历是何种情境、何种心绪,因而这一刻,格外显得宝贵,宝贵到令她感动。
可就是这么难能可贵的东西,在张之俊这里,仿佛可以信手拈来。
另外有一次,他来接她去吃饭,刚要出她们写字楼,忽然看到一个身材超壮的猛男走过来。
这人穿着一套紧身的短袖上衣配短裤,身上的块块肌肉鼓凸起来,比电影里的施瓦辛格还要夸张,现实生活里根本从未遇见过。因为肉块太大,他不得不如美国动画片里的脑残健美男一般端着双臂叉开双腿走路。
同他擦身之后,沈冰菱和张之俊面面相觑,同时笑喷。
张之俊问:“怎么会有个这样的人跑到你们楼里来啊?”
沈冰菱想了想:“貌似低层有个健身俱乐部,应该是那儿的教练?”
张之俊捂眼惨叫:“天!看到他谁还敢练啊……”
那天他们俩一路笑到饭店,吃着吃着饭,每一想起来就又笑一下,然后又一路笑回来。沈冰菱明明觉得哪有这么好笑,于是就怪到张之俊头上:“你个大男人,怎么笑点这么低啊?”
张之俊被她这一提醒,又笑了:“真的太好笑了啊!”
沈冰菱记得那天自己的心情。那一路穿梭而过的夏天好像变成了一个男孩子,已经和你做了多年老友的男孩子。他那样熟络而亲热地拍拍你,说一声hi,我来了!仿佛一回头,鼻尖就会碰到他红光满面英气勃发的笑脸。
那张笑脸,分明长的就是张之俊的模样。
张之俊还特别会拍照。他从不让沈冰菱到什么特别的背景前面去摆一个标准pose、绽一脸无懈可击的笑容。他会在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及时捕捉到她狼吞虎咽中也可爱得不得了的表情;他会在路上突然叫她一声、她转过来迎面撞上闪光灯、条件反射地眯眼皱鼻还抬手去挡的时候,将她定格为俨然一名遭偷拍的明星;他还会在她把嘴里的泡泡糖吹得巨大时抓下她鼓着腮帮子满眼得意的样子。他的眼里都是她,根本无暇顾及背景,然而被模糊成后景的不管什么东西,都渲上了一层仅属于青春飞扬岁月的梦幻味道,作为照片上唯一清晰焦点的她,被衬托得越发鲜活地美丽。
这又是从小就有条件玩相机才能培养出来的能力了。
也许这就是张之俊所最为吸引沈冰菱之特质所在。他年轻会玩,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必刻意做作故意安排,就能浪漫有情调。
此时的沈冰菱早已不是上大学时那个只求一心人与自己共度患难岁月的苦情女孩了,她更需要一个人和她趣味相投,同品甘甜。迟以恒本该可以做到的,但他年纪较长,事业心又太强,他们俩在一起多少有些代沟,玩不到一起。当然,沈冰菱也从未真正给过他机会,与她玩到一起。
这世间最合得来的,往往还是要同龄人啊。
所以,她也许已经不仅仅是想起张之俊。
她其实是在思念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这些天,沈冰菱常常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突然就看见了张之俊。
有时候是在公司附近,这当然并不奇怪,但有时候居然是在家附近。
她觉得一定是她产生了幻觉。
可是假如会有这种幻觉,这又说明了什么?
最近切的一次,是她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坐着扶梯下天桥时,前面有一对祖孙,孙女大约五六岁,拿着个皮球在电梯上一路玩,然后球掉了,小姑娘忙着去捡,奶奶也帮忙,然后祖孙二人一起摔坐在扶梯上。
那是很危急的情况,头两周才有新闻说某商场内一个三岁女孩被扶梯夹断了手,果然这祖孙二人坐倒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眼睁睁就要随扶梯滑到底部,说不定就要被夹住了!
就在大家都惊得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一个身材俊朗的小伙子快步走下去,抱住她们用力托起来,祖孙二人脱离了险境,然而裤子还是破了几个洞。
二人忙不迭的道谢声中,小伙子已经快步走开,一下都没回过头。
沈冰菱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像是有惊涛骇浪在鼓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