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海准备午睡时，听见门外有人低语。他这才想起今日请人找了洛清寒来，险些就忘记了。

于是，他马上披衣起身出去，正巧看见正准备去偏厅的洛清寒，洛清寒见他出来了忙迎了上去，突然笑出声来。

“先生可是在效仿曹操赤脚迎许攸的典故？晚辈不才，还不能同许攸比肩。”

燕海觉得脚下生凉才如梦方醒，不由也笑起来。

“瞧我，都老糊涂了。”

燕海折身穿戴整齐方才出来，热络地拉着洛清寒道：“我女儿怜舟回京城了，她的茶烹得还不错，我们一同去尝尝。”

洛清寒怎会不知燕怜舟的大名。燕海的独女燕怜舟是京城有名的茶艺师，又加上模样悄丽，许多人登门拜访想来拜师学艺或一睹芳容，燕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可燕怜舟就是不肯见任何人。这可拂了很多人的面子，有人心有不甘，私下议论燕怜舟是高傲冷血之人。

洛清寒觉得不然，东临国大部分女人只懂的夫为妻纲相夫教子，鲜少有人会懂得独树一帜自谋生路，只这一点，洛清寒便很敬佩她了。

刚到了正厅，洛清寒便闻到了醇厚的沁入心脾的茶香，不用多说便知道此茶和烹茶之人都不一般了。

再定睛看去，正厅中央正端坐着一女子，身上的莲青色长裙越发衬得她仙人之姿。

见到燕海同一翩翩公子进来，燕怜舟将手中的紫砂茶盏放下，款款施礼。

“见过洛公子。”行礼后，燕怜舟也没看洛清寒是否回礼，自顾自便坐回去摆弄茶具了。

洛清寒挑眉，随燕海入座，“怜舟小姐怎知我是洛清寒？”

燕怜舟眉目淡淡，开口也是冷冰冰的，“这不难猜。我爹最近身边除了洛清寒还会有谁。”

“承蒙先生厚爱。”洛清寒也无惧她寒冰似的口吻，表现得依旧毫无瑕疵。

可燕海看在眼里就多有不满了，“舟儿，你平日里对他人冷着脸就罢了，可对洛你还是要规矩周全才是。”

燕怜舟将清亮的茶汤沏入白瓷茶盏中，吩咐下人奉上。听见燕海的责备，她连头都没抬，回答：“与我无关的人，我那般热络做甚。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

燕海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正要反驳，不料燕怜舟突然凉凉看了一眼洛清寒复而垂下眼：“爹你别白费心思了，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况且人家已经有了一妻一妾，难不成让我上赶着去做他的小老婆么？”

洛清寒有些讪讪地笑了。

燕怜舟是在说自己花心呢。在外人看来却是如此，正妻一有孕立马纳了妾，换做是谁都会说自己花心的吧。

洛清寒有苦，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燕海一时无言。

“先生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洛清寒打破僵局。

燕海这才咳了声，屏退了下人。燕怜舟乐得清闲，安静地坐在长案后为二人烹茶沏茶。

“洛家主，我有一事相求。”燕海难得露出谦卑的模样来。

洛清寒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先生不必如此，说便是了，我定当竭尽全力。”

“你我同去过京城书院，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燕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洛清寒仔细想了想，“恕晚辈冒昧，似乎不是很像是书院。虽说我们去时，看见很多人都在看书背书，可近了细细听也就那么两句之乎者也。”

“我后来又去过一次，特地去寻了院长。院长开始不愿说，我塞了不少好处才开口。你猜怎么着？”

喝了口茶，燕海接着说道：“那书院早就被富贵人家蛀空，成了空架子，外头不知内情的苦寒学子进了书院只能被纨绔子弟欺凌，学不出什么东西。你说，这样的书院怎会培养出为朝廷重用的能人来？”

洛清寒这才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蹊跷：“那为何不报官？”

“报官？没用的，那些个纨绔子弟家里早就买通了官府，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那些纨绔子弟就只要等到时机成熟，就能捐官入朝。若是连京城最大的书院都是如此，就不要提京城其他地方了。”

洛清寒面色凝重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

燕海长长叹了口气，似乎要将心里的郁结吐出：“可恨皇帝昏庸，若是换了皇帝……”

洛清寒闻言，忙打断他的话，“先生，慎言。”

燕海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噤声。

洛清寒知道皇帝北辰厉没有实权，性格孤僻，但私心里，洛清寒还是想帮他一把的。

燕怜舟见洛清寒若有所思，走去又为他沏了杯茶，漫不经心问道：“洛公子可知道楚王与太后的开海之争？”

洛清寒示意她说下去，燕怜舟旋身坐在他身旁：“我知道的不多，都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楚王似乎对于开海探路很有兴趣，多番提及，可太后觉得此事冒险不同意，就一直拖着不提。”

洛清寒点头表示了解，“怜舟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帮楚王解决问题同时帮到先生？”

燕怜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