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中，是白子先行。

这一子下于天元，落定之时，忽然一声震耳响动。

在他身旁，数十位围拢合击的道师弟子脸色忽然苍白，身躯接连软倒在地。

白子先行，而后黑子才可以动身。

他微笑，悠然落座于正中，周围无数道师弟子面色谨慎，下意识地步步后退。

这样的手段太过诡异，让他们难以理解，更谈不上防范。

规矩，这是世上第二重要的事。

又一挥手，更多的道师弟子死去，都是冲在最前方者，他们抢在陈家弟子之前进攻，在黑白道人看来，这是对于规则的逾越。

若是破坏规矩，便需要受到惩罚。否则对于没有破坏规矩的人，是一种不公。

他微笑，又一次落子，更多的人死去了，凄惨哀嚎着，临终前的目光透着恐惧。

而公平，是世间头等大的事。

这句话，陈道师曾听过，在第一次相见时，那时候，他并不如何以为然。

而如今，是第二次，这一次，这句透着森然血腥气的话如一柄刀般刺进他的心里。

看着眼前这位悠然盘坐于两军正中的老人，陈道师忽然眯起眼眸：那么规矩，该由谁来制定呢？

高深的修行者先攻其心，再攻其形，若是道心出现破绽，再高深的修为都只是枉然。

黑白道人是懂得道理的人，而如今，陈道师要洞悉他道理中的薄弱处。

黑白道人笑道：不需要谁来制定，古来早已有之。

陈道师一步一步地迈进，行走时很谨慎，目光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然而他的声音却平静，透着写意与悠然：那么若是古人错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古人错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先来后到是世上头等大的规矩，先辈们便是错了，他们的规矩，也只能够遵守。

老爷子微笑：否则这世界便要乱了套。有无辜的人死亡，不该流的血白流，让许多在坟下的人失望。

他抚摸着手中的棋盘：现在，该黑子前进了。

这话音虽落，道师弟子们却依旧面面相觑，不敢动身，陈道师轻轻挥了挥手，才有人试探着迈步。

好在这一次迈步没有带来危险，弟子们开始行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你不在的日子里，夸父城过得一点不差。而你来了之后，人类开始进军森林，成为妖兽的血肉，凡人与世家大族争权，成了斗争的牺牲品这些，是你要为之负责的事。

陈道师忽然觉得身躯有千钧重，想要迈步之时，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拖着自己后退。

他蹙眉回头，猛然瞳孔微微一缩，竟是无数道凄惨嘶吼着的冤魂，有世家大族，也有普通人，甚至还有妖兽，凄惨地死耗着，哭诉自己的痛苦与不甘。

他们死了，因为自己而死，这是压在心头，永远也不能解除的重担。

你悔改罢。

黑白道人声音之中，似乎透着某种异样的魔力，让陈道师坠落，沉沦，情不自禁地想要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