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围观的众人询问，陈道师便先行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什么是格物？

然而这一次，陈道师却默不作声起来。

疑惑在众人心头累积得越来越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周泰上前道：不必插手。

他很平静，淡漠道：道师如此行事，自然有道师的道理。

然而第五日，便连周泰也坐不住了，因为他发现陈道师浑身上下的修为竟然消散殆尽，孱弱瘦小，被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只是他却依旧金鸡独立在门前，因为饥饿，他说话时都有些中气不足，勉强道：竹不可以修行。我也须得如此，才算得上格物。

周泰瞳孔微微一缩，便连他也慌乱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倒是秦白书神色如常，他跟随陈道师已久，拥有他人难以想象的信任：不必担忧，待得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想必是某种古怪的悟道，待得大功告成之后，恐怕不止修为会复原，还会更胜往昔。

众人自然没有听说过这样古怪的修行，然而秦白书都如此说了，自然也便放心下来。

第六日，陈道师依旧立在门前，一动不动，秦白书上前喂他饭食，米粒却从口边掉落。

竹不可以饮食。

陈道师如此道。

第七日，陈道师竟连话也不能说了，众人明白，这是因为竹不能够言语。

就连秦白书也禁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担忧：老师这么久不吃饭，难道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哪怕是修行者也需要饮食，凭借灵气短期或许可以辟谷，但这终究是权益之计，不可以长久。

若是太久不曾饮食，修行者甚至有可能活生生饿死，以往并非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第八日，第九日，第十日，时间渐渐流逝了，而陈道师依旧立在大门前，如青竹一般随风摇摆。

在这样的过程中，他的身躯愈发瘦长，时间流逝，那些青色的涂料在他身上凝固，有时候大雨瓢泼也冲刷不掉。

他似乎当真成为了一根青竹，风餐露宿，不饮不食，于风中摇摆，在短暂的岁月里存在。

到了第十三日，忽然有人骇然，悲声道：道师死了！

这样简短的四个字惊起千重浪，就像是石子落进水花里，上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蜂拥奔到陈道师身旁。

有人检查他的鼻息，再之后脸色苍白，半晌不能回答。

这样的不能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许多人面色苍白，泪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还有人哭泣，嘶声裂肺，发自肺腑。

周泰抬头望天，他素来稳重，不露神色，此刻却经不住悲从心来，只感觉心头有巨石压下，压得他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秦白书呆呆立在原地，他素来儒雅平和，此刻却忽然发狂，捧住陈道师的身躯时，泪已如雨下。

只有那头妖蛇见状喃喃：陈道师死了，我终于可以脱身，不必被这群该死的人类掌控。

它以想到离开陈道师之后，以自己通玄境界的修为可以如何称王称霸，胸腔里的痛快便难以言说。

这样的痛快像是千万条河流在他心中积蓄、汹涌，然而古怪的是，这千万条河流竟被一条大坝堵塞了，它想要欢喜地大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无论如何，我都该离去了，陈道师已死，这些剩下的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联。

就连妖蛇自己都没有发觉，它说出这句话时竟有些疲态，有些心灰意懒。

这时候，村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目光极处走来两位行人。

第一位是丰神如玉的少年，满面笑容，温文尔雅，只是眸光里的傲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似乎他天生便应当高高立在天幕上，比其他人高上一等。

第二人则有些古怪，背负巨石，头戴棘冠，眼眸里满是悲天悯人的色彩。

那少年郎目光在村庄四周流转，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倒是不错，颇适合作为赎罪之地。

第二人无喜无悲，听后只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动手罢。

少年淡淡地吩咐，他眸光冷漠，话语也冰寒得渗人：村子里的虫子们，一个也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