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中心公园不远的街角。
几个虎帮的打手驱散了附近的行人,在这能看到公园周边的观赏树木和政府开掘的人工河,岸边的杨柳抽出新芽,枝条在早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僻静空旷而安详。
看多了下城区失修破落的楼房,阴暗腐败的街景,四溢横流的污水还有随处可见的蚊蝇蟑鼠,会生出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有些生于下城区的居民,宁愿在内城区四处流浪,躲避近卫局的追捕驱逐,也不愿回到那个本属于自己的地方。
时常有流浪者的尸体出现在内外城区的交界处,对这些牺牲者来说,生命似乎已成为一种负担。
人的本性是崇善的,任何外物险阻都无法阻拦一个人对美好事物的原始渴望,宛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他有时会想,仅仅隔着几个城区,是什么造就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代,战争,歧视,政府,命运还是源石病?
或许这些都有,或许全然无关,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太过浅薄,所以只将这些想法埋在心中的土壤里。
期待着某一天能够生根发芽。
“神哥,那小子会来吗?”
阿泉已经在四处布下了人手,只要那个得罪虎帮的小子敢来,就能把他死死堵在这里。
“你们别动手。”张谷神最后看了眼微波荡漾的宽阔河面,几只小舟飘荡在水上,然后转头看向街道的拐角,“他来了。”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肩上斜挎着一只挎包,沉默着从拐角处走出来。
少年长着一头散乱的灰色短发,细碎凌乱的发丝似乎未经打理,他的穿着打扮起来像个在读学生,但却蜂眼凸眉,眼角外突,锐利的三角眼中泛着戾气,凶狠的面相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帮派恶人。
“哟呵!你这小子真敢跟过来!”阿泉一看到少年就笑了,跟在张谷神身边太久,每个相貌丑陋的人都能让他找回自信。
青年话音一落,四周就走出了不少虎帮打手,隐隐把少年包围在中心。
他们都拎着刀,用阴郁或残忍的目光看着少年。
“我还以为你们能说点有意思的话,虎帮的杂碎都是一个龙门粗口样。”少年没有半分慌张的样子,直直地看着张谷神,丝毫不像个自投罗网的蠢货。
他斜狭的眼睛中带着睥睨的不屑,似乎根本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在阿泉回话喝骂前,张谷神伸手拦住了青年。
他走到少年身前,直视对方灰白的瞳孔,在对方忿怒地回瞪他后,才开口说:
“你和我打一场,赢了码头的事一笔勾销,输了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对方的瞳孔相当奇特,大片的灰白占据了眼球表面,只有一点微小的瞳黑生在正中,像针尖一般锐利有神,令人生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张谷神在下城区见过很多破碎孤寂的窗,他没有在少年的眼中看到那些令人不安的碎片。
隐约间,他似乎揣摩到了几分虎爷的意思。
“你说话管用?”少年张大眼睛,好像来了兴致。
“他们都听我的。”
“好!”
呼——!
少年翻手一掏,就从挎包中抓出一柄短刀,手臂像拉长的绳索,风驰电掣间就挥动起来,衣袖翻动发出呜呜的风声,劈头盖脸地对着张谷神劈了下去。
快得看不清动作,只能瞥见一抹寒光。
短刀劈在空处。
张谷神侧开身子,几乎擦着刀刃,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劈。
少年眯起眼睛,凶恶脸庞上的戾气更盛,他转动手腕,左脚前踏一步,半个身子都被带动,以一种夸张的姿态抡起右手的短刀,由上至下地向张谷神横扫过去。
刀刃划过半空,斩出迫人的气浪,吹得张谷神的发丝在风中翻飞飘散。
利刃的锋芒就在身边,张谷神像是踩在水中,脚步往后一跨,不偏不倚地向后退了一步,如同河上的风鼓起了船帆,推着他动起来。
短刀差之毫厘掠过他的衣领,仿佛他计算好了一般。
少年的进攻毫无招式和技巧可言,却带着蛮横和凶悍的侵略性,像一只纯粹的野兽,依靠血脉中直觉般的野性与经验狩猎,环环相扣,自成一家。
这是在街头锤炼出的刀法,每一击都力求实用性,甚至以伤换伤的血性,凭借气势与过人的体魄,在搏杀中换得性命。
“呵啊!!”
一连两击不中,少年似乎暴躁起来,他大吼一声,双手反握住刀柄,合身一扑,携着决然酷烈的意志,就向张谷神撞过来。
好小子。
张谷神眼中浮现笑意,少年的脚步散乱,将短刀藏在身下,看似要直扑他的胸膛,其实随时都可以向他的左肋,左膝,腰后变招,还能就地一滚,避开接下来的反击。
街头的厮杀不讲章法,只有最狡诈的人才是赢家。
他终于出手了。
像平静的湖面翻涌起滔天巨浪,骤然刮起激荡湖海的狂风。
伸脚硬闯,张谷神的右腿一踩,就闯进了少年的中门,封住了他的去路,然后振臂一提,宛如分开河水,犁庭扫穴,一手探进少年的胸膛,一拳扣在对方的面门上。
噗!
对方全身上下的变化都被拿捏在掌间,受了一拳的少年向后一仰,他的右腿便左右一扫,分开对方毫无力道的下盘,接着提腿一踹,踢在小腹正中。
少年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全身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小腹一痛,整个人就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