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醇香的酒,直率的猫(1 / 2)

张谷神没有非凡的天赋。

张牧之说过,他的母亲在分娩时,受了极重的伤,连带着腹中的张谷神,也真灵半泯,魂魄淆散。

因此,他的天资禀赋天生比常人都差上一筹,还易嗜睡多梦,神思涣散。

那时的张谷神还不懂什么是真灵,什么是魂魄,什么是天资禀赋。

只是张牧之极少提及他的母亲,他便在懵懂中牢牢记住了这些有关母亲的话。

他不知道母亲的相貌,不知道母亲的姓氏,年幼的世子只能在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母亲的形象,所以他总是渴望父亲多说一点。

直到他四岁,也只知道母亲绾着长及腰间的青丝,喜欢花草,喜欢那支张牧之送的项坠,喜欢看着张牧之静静笑。

张谷神也没有野心。

他曾想过当个神朝将军,也想过当个文坛学士,还想过继承八方馆,把八方拳发扬光大,但现在的他与这些梦想愈行愈远,像阳光下好看的泡沫球,被现实戳破了。

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能在长椅上一坐半天,喜欢安静而不吵闹的生活,想和家人朋友在一起,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些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你如果不去守护,生活就会把它夺走。

他没有过人的天赋,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没有狂妄的野心,只想保持平静的生活,然后去争取那些幸福而平淡的理想。

所以,张谷神修行了《元甲代龙篇》,就像他最近常安慰自己那样,至少不是没得选。

不知那位张氏先祖是以何等的天赋才情,何等的大略雄心,创出这部凶险的功诀,也仿佛明白了张牧之为何不愿让他修行武道。

至少对于张谷神来说,他并不后悔,只是常在噩梦中见到的景象,一闭目就浮现于眼前而已。

那头真龙遨游于虚空之中,时而飞腾,时而盘旋,龙首轻摆,鳞甲翕张,那姿态快意自在,有时还会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或是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打闹,几乎让他以为这是自己豢养的小宠物。

可惜这是个错觉,它是他请来的恶客。

张谷神坐在虎帮夜场的角落,还是昨晚他和原涉坐的那个位置。

现在的时间很早,昨晚狂欢迷乱的客人们都不见踪影,循环播放的音乐也关闭了,偌大的场地变得空旷安静起来,只有两三个酒客聚在吧台边闲聊。

昨夜的迷魅喧嚷似是一场幻景,比起夜店,现在更像个宁静的酒吧。

他更喜欢现在的这里。

疤哥为张谷神点了一杯冰啤,他叫不出酒的名字,只是看那杯中流动的蓝黄绿交织的绚丽色彩,出于好奇和礼貌,就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灼重和辛辣的口感涌上舌尖,像一支喊着打杀的军队,冲破了味觉的防线,灌进脆弱的咽喉中,又一路烧杀抢掠地直捣肠胃里。

把酒液全都喷出去前,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在八方馆时,他的师兄们没少喝酒,带着他出门聚餐总会喝得满地空瓶,但迫于林风眠严厉的管教,也没人敢让年纪最小的他沾上这种口爽之物。

这是张谷神第一次喝酒,会记住这个味道一辈子。

他尽力板着脸,放下手中的酒杯,呼出一口略带醉香的酒气,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不管喝什么,都要先尝一小口。

等到口中辛辣的刺激感渐渐舒缓,唇舌间又泛起了一股甘爽的醇香,带着山楂柠檬的甜意,还有暖烘烘的酣畅,让他的身体都活络起来。

是杯好酒。张谷神有些惊讶,但心有余悸的他不准备再喝了。

旁边的墙上传来低微的声响,他不禁循声看去,一台挂壁电视在闪烁中逐渐亮起,正在播放一则新闻采访:

【……越来越多的下城区暴力事件,龙门近卫局有何应对?】

采访画面转到一位干练的女性警官,她穿着英气的近卫局制服,严肃的脸庞和坚定的目光与臂上的近卫局徽记相得益彰。

那是个对称威武的龙首,在震慑着一切窥伺的宵小。

张谷神已经听不清那位女警官的话语。

它醒了。

真龙展开盘旋的身躯,狂怒地扑倒他,从云端拖拽着他坠入海中,利爪,獠牙,恶浊的吐息,一次比一次凶狠,一波比一波暴戾。

撕咬,啃噬,抓剥,勒击,高贵的神物展现出血腥而野蛮的一面。

张谷神紧守着心神,宛如礁石岩堡,在这场关乎生死的争夺中苦苦支撑。

“帅哥,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清脆的声音将他从焦灼的战场中拉了出来,眼前的电视正播放一个不相干的轿车广告,背景中浑厚的男声充满诱惑力:

【……得意时,它陪你风花雪月,失意时,卖了它东山再起!……】

眼前的景象仍是模糊的,张谷神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显露异常,然后往身边看去。

那是一位菲林女孩,她长着一对小巧的淡黄色尖耳朵,留着黑色的短发,鼻梁上横贴着一张创可贴,正靠在桌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恩。昨晚刚来。”他点点头,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