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日之后，教会学校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救援队为师生们送来物资，在师生和救援队的合作下，校园内的大部分积雪被清扫干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教会学校里又多出一些长住的孩子。

不知事的孩子更容易遗忘悲伤，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在修女们的努力下，孩子们都会忘记那场肆虐的怒雪，那夜凛冽的寒风，只记住当下获得的幸福。

对于张谷神，也模糊了那个冬日的印象，那个失神落魄，怅然无助的塔露拉似乎是记忆里的一场梦，醒来后仿若一场梦幻泡影，雾中昙花。

现在的塔露拉有些变化。女孩会花更多的时间和张谷神在一起，走在路上时，她会主动拉住男孩的手，坐在身边时，她会主动贴近男孩的身侧，拉拽他的衣角，如果男孩在发呆或做自己的事，女孩则会不满地揪起男孩头发去挠他的耳朵，然后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对了，塔露拉也更爱笑了。

以前的她戴着面具，像只引着长颈的白天鹅，用高傲的姿态面对所有人，即使对待张谷神时，也会努力装作成熟的样子，总是有所保留，仿佛这样才能获得平等的筹码，迎接下一场挑战。

而现在的她对张谷神卸下了伪装，变得更像个小女孩——她应该有的样子。她开始喜欢捉弄张谷神，用一种自然、得体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她开始和张谷神玩游戏，就像普通孩子一样，拉着他踢沙包，编手绳，或是分享两人的一切趣事秘密。

塔露拉还喜欢吃糖。新的学期开始后，珊妮女士会奖励每次考试成绩最好和进步最大的孩子一些糖果，这些糖果有各种各样的包装和味道，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口味，而每次都是张谷神拿到第一名的那份。

她会在课后毫不留情地没收所有糖果，理所当然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哪怕张谷神委婉地表达抗议，塔露拉也只会拿出一颗，剥开包装，用白嫩的小手塞进男孩嘴里，至于剩下的，女孩会留到听故事时再吃。

因为女孩最喜欢的事，是含着糖果，坐在老屋的纸箱上，听着张谷神读书里的故事。

就像两人相识的第一天那般。

那间老屋很幸运地没有被雪灾压垮，在之后也只是有人草草地清理了四周的积雪，再也没人过问，仿佛早就被人遗忘在校园中。

不幸的是，由于老屋的两扇小窗没有关上，一部分冰雪在寒风中吹进了屋内，在外边的积雪堆砌起来后，又有一些冰雪融水顺着窗子，流进屋里，这些冰雪融水把屋里的杂物和旧书泡了一周多，大部分书籍都受到了影响。

那堆小山一般的旧书变得湿冷干硬，甚至被冻成一坨冰砖，清理起来异常麻烦，张谷神只能小心翼翼地敲掉书本上的残冰，然后一页页翻开晾晒，不少旧书都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而字迹模糊，纸页软烂，让男孩无比痛心。

今天是初春开春之际，天气逐渐回暖，往日有气无力的阳光渐起生机，朝日采初阳，绿芽将新发。

早上刚走出宿舍，张谷神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天气变化，在朝日晨光下晒得暖洋洋的，钻进口鼻的空气也不再冷的发呛，是个晒书的好日子。

午饭过后，他就偷偷地来到老屋，把需要晾晒的旧书平铺在屋内地面，借着透过小天窗照进屋里的阳光，让书籍纸页变得干燥松实。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经过男孩处理的旧书，含在书里的余冰残水已经大多挥发，他用较重的木板或砖块压住书页，一夜阴干后便不会再破损起皱，能够极大限度地保留完好的材质手感。

处理这些冻湿受潮的旧书花费了男孩很多的时间，本来天气寒凉，他还能慢慢把每一本能看的旧书逐一阴干再晾晒，但气温转暖后，受潮过的书容易发霉朽烂，时间愈发紧迫，只能趁着寒中生阳的日子，先把所有书晒一遍。

张谷神小心地揭开几页粘在一起的纸页，再用擦干净的木板压实，拿着旧书挑了个日光充足的角落放下，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满足笑容。

“唉呀！”

蹲在地上的男孩眼前一黑，背上就感觉到被柔和的力量压住，那力道很轻，很软，带着一股栀子昙花般的香风，还有触及耳后的温热气息，让他心中发痒。

“猜猜……我是谁？”耳边响起婉转清脆的笑声，像国公府兽园里豢养的善鸣灵鸟，仅用歌喉就能打动人心。

“好啦，塔露拉。”张谷神拉下遮在眼前的小手，握着手站起身，看向那笑靥如花的女孩，“你怎么来了？”

“我跟着你来了好久，一直在门外，你都没发现。”

女孩有些生气，微微鼓起脸颊，揪住男孩白皙的左脸，轻轻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