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停在了小楼大门前,好像在低头思考,停顿了片刻才用钥匙打开门扉。
“为什么想成为我这种人?”
男孩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他眼中林风眠的高大身影隐没在黑暗里,与面对常叔时的睥睨淡然,镇定自若不同,男人宽厚的肩头上似乎背负了许多沉重的包袱。
“先生,谷神让您为难了吗?”张谷神的声音低落下去。
真是个聪慧机敏的孩子。林风眠心头一软,俯下身面对着男孩的眼睛,黑发下的双眸此刻有些黯淡。
“谷神,”男人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直视着男孩道,“你想上学吗?”
张谷神眨了眨眼,想到了国公府里的宗塾,想到了诸位授业蒙师,又看了看这栋藏身在霓虹流光中的孤零零的小楼,隐约读懂了林风眠话语里的含义。
“先生是说学塾吗?”
“……对,在龙门叫学校。谷神,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能看出你接受的家庭教育严格斐越,你更应该继续接受教育。”
教育。男人道出心中的思虑,他知道这个孩子会有自己的想法,他要了解并尊重它。
“我也能看出你对龙门生活的无所适从,本想让你在我身边,直到你能接受这个环境,再考虑让你去学校。但是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很忙,能照顾你的时间很少。”
“去学校就要离开先生吗?”张谷神忽然问道。
“对,教会离这里很远,你要去那里学习一周,周末两天我会来接你。”
林风眠又放低了声线,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没那么平淡冷漠。
这个男孩举止有节,知礼懂事,但他仍然是个年幼的孩子,自己在这个年纪时只会蹲在槐树下抓蚂蚁和蟋蟀……林风眠怕男孩抓着他哭起来。
张谷神低下头,犹豫地掰了掰手指,又抬头问道:
“先生,一周是几天?”
“一周是七天,你会在教会学校学习五天,然后回家两天,明天正好是周一……每周的第一天。”
每五天就能见到先生两天,比见到阿爹的日子多。
张谷神这样想着,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先生,学校里的先生……好吗?”
林风眠愣了一下,他直视着男孩的眼睛,那是一双坚强的眸子,里面有失落,有忐忑,有依赖,也有坚定,唯独没有恐惧。
男人摸了摸男孩柔顺的黑发,就像绒毛般温暖光滑:
“在学校你要叫老师。教会学校的老师都很好,你能在学校认识很多新朋友,我小时候也在那里学习生活,所以我才能放心让你去读书。”
“先生小时候也去过那个学校?”张谷神的语气变得欣喜,“那我要去,先生不怕我也不怕!”
这让林风眠有些忍俊不禁,他的担心赶不上男孩的节奏。
“先说好,到了学校可不许哭鼻子。”
“谷神不会哭的!”被调侃的男孩撅起嘴,这种被小看的感觉很不好,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拉了拉林风眠的衣角,“先生,你还会教我八方拳吗?”
男人终于笑了,他站起身,牵住了男孩的手:
“会,等你周末回家,我就教你练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