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上的书本是崭新的，张谷神第一次见到这种书籍样式。不是竹简，不是手抄，没有裁线，没有墨迹的清香，这些书本上的字迹规整，仿若出自同一人，油彩鲜亮生动，甚至还有精致的插图。

男孩很喜欢。

他清点了叠在一起的书册，足有五本：《文学》、《数学》、《艺术》、《健康》以及《社会学》。

珊妮老师上的是文学课，于是张谷神将其他四本书册收进空空的书包，翻开珊妮老师正在讲的《文学》——那是讲解读写的部分，她正在教孩子们认识解读一个新的炎国字，人。

这让男孩想起了孟先生，那个腰系玉玦，笑容温和，待人温雅真诚的蒙师，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天前，孟先生正在讲授《大学》中的为人之道。

张谷神又找回了在宗塾中学习的状态，无论身在何方，学识道理总是不变，唯有笃学好问，砥志勤思，才能学有所得，不劳其心，不忘其志，寓乐于学。

珊妮老师的课浅显易懂，并没有宗塾蒙师那般深入地对答互问，引经据理，现在张谷神面对这种大讲堂式授课时，发现已经习惯深思博记学习方式的自己，听起课来意外地轻松自在，跟随珊妮老师的思路，就像扬帆的轻舟顺风而行，一路畅通无阻，水到渠成般自然。

这便是所谓的读书不觉春深，乐道常忘释卷吧。

等深刻领悟到学习之乐的男孩回过神来，教室外已经响起清脆的铃声，而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的人墙，这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兴奋地打着招呼，各种奇怪的耳朵、尾巴和犄角把男孩堵在中间，看得他心中发憷，惊慌失措的男孩眨眼间就被高低混杂的稚嫩童音淹没。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前后左右都是嘈杂的声音和小手，不知如何回应的他只能尽力保持微笑，在风浪中苦苦坚守自我。

万幸孩子们的好奇心是有限的。在发现张谷神并不有趣后，围在男孩身边的热情小同学就逐渐离开，各自寻找玩伴去了。

裤子差点被扒掉。逃过一劫的男孩叹了口气，理了理乱糟糟的黑发，有几个长着毛茸茸尾巴的小女孩想要找到他的尾巴，还好他死守阵地，不然肯定要丢人。

生在国公府的张谷神自小就没有玩伴，他面对的都是气质威严的阿爹，毕恭毕敬的家仆，倍至呵护的奶娘，正容亢色的蒙师，比起教室里的同龄人，现在的他倒觉得与成年人的相处更自在些——至少不会做出这种猥亵之举。

虽说心里抱怨，但看着教室中嬉戏玩闹的同学，张谷神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纯洁笑声中的欢乐是最具感染力的情感，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教室中，男孩也找到了宗塾中无法获得的瑰宝。

这样就好。男孩也笑了起来，眼里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