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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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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磨坊”里的祈祷
热依罕坐在王宫院子里的土台子上,穿着掉了色的裙子,裹着灰蒙蒙的头巾,低头剥核桃和杏仁,收音机像苏里坦在世时一样,一天到晚开着,她凄楚的眼神不时看着空空的院落。
苏里坦在的时候,热依罕每天会在镜子前梳了头,穿鲜亮的衣服,包了鲜艳的头巾面对他,脸上闪着含蓄的笑意,这些笑意从苏里坦病了开始,就一点一点地远离了这张脸,热依罕饱满的脸,慢慢变得又长又尖,横向伸展的笑纹全部换作竖向拉开的愁容。一个女人的容貌会因不快乐,而变得如此悬殊。
她每天一个人在院子里,不是不停地剥核桃和杏仁,就是坐着发呆。她已经很久不出门了,苏里坦过世后,除了买菜,甚至没有去逛过一趟巴扎。
周围的旅游者快乐的笑声,对她来说是近乎残酷的嘲弄,让她变得更加不快。尤其是她只懂维吾尔语,不知道那些操着各种语言的游客到底在笑什么,有时候,他们带着好奇的目光,从她做饭的厨房小窗里窥视她,她总担心自己穿得不够整洁,丢了王的颜面。其实,苏里坦已经是一个在现实中不存在的人,她还是非常顾忌他的颜面。
“我不在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慈悲。掩藏起你的忧伤,就像我在的时候一样,在人前,你一定要挺着胸走过,这样别人才不致因为我的离去,对你不敬。你在地上吃馕,我在地下吃土,本质上没啥区别,也没什么好悲伤的。”活着的时候,苏里坦总是这么对热依罕说。
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念叨,起身用指甲开裂的粗糙的手,拍打了几下裙子上的核桃和杏子壳的碎屑,关起门,洗了小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包好头巾,提了一桶水,准备到苏里坦坟头上去。
苏里坦的墓就在离王宫不到二百米的地方。他在活着的最后十年里,只做成了这件大事,就是修造了他的墓。墓造好以后,越看越像一座磨坊,后来他干脆叫它“磨坊”,觉得这样称呼比叫坟墓听起来有生机。
王宫花园的小径通向墓地,苏里坦活着的时候,在路边种下的果树,一路赐给他的女人香花和香果。
这座磨坊一样的圆顶建筑里,先王们的像围绕在四周的墙壁上,像是众多的守护者。进了“磨坊”仿佛能听到时间拉着历史的磨盘,轰隆隆在旋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