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只剩一张鼓皮,鼓里面睡着我们的孩子呢。”苏里坦疼爱地摸摸妻子锅一样隆起的肚子。
“她从小过的是贵族生活,受的是贵族教育,有的是时间,没啥事要她急着去做。”苏里坦的妻子从小过继给不生孩子的姨母,家境远不如表妹。
苏里坦喜欢看“慢表妹”尼莎罕走路说话的样子,又很怕陪妻子到尼莎罕家里做客,那些礼节必定要反过来再做一遍,这让他对“慢表妹”的喜爱变得有些矛盾。去她家就意味着比她来苏里坦家的礼节还要繁琐好几倍。
每次苏里坦带妻子到尼莎罕家做客,佣人都得先通报他们的姓名,等尼莎罕穿着打扮停当,衣裙婆娑地带一拨人前簇后拥来迎接,苏里坦看妻子跟“慢表妹”行了贴面礼,面对面站着,“慢表妹”问候完妻子,再问候她肚子里的孩子,问候得“大肚子表姐”口干舌燥,弯腰弯到腰酸背痛,点头点到头昏眼花,这才进了第一道门。如此三番,进到待客厅,好不容易排定了座次,苏里坦只想让大着肚子的妻子坐下喝口茶,平平气,可等这口茶喝到嘴里,没有半个时辰不成。
女佣用镀金的盘子端出亮晶晶的青瓷茶碗,提来一壶滚水,将茶碗放入金色的盆子,烫了三遍,再用一块洁白的新棉布擦拭,直到那碗发出像镜子一样锃亮的光,这才一一放在雪白的绣花达斯汗上,倒上茶水,用金光闪闪的茶盘托着,一一送到客人面前。
在客人的推让声中,茶碗渐次放在苏里坦和妻子面前,那碗崭新的光泽,让人觉得再干净的手端着,都会留下手印。苏里坦端着喝了一口,忍不住看看碗边,生怕上面留下口水,或者潮湿的手印,连忙掏出手绢,抹干净,小心翼翼放下碗。且不说碗里茶的味道,只说这待客者的这份用心,就已经让他感觉这茶跟平时的茶感觉完全不同,比琼浆玉液还要珍贵,眼前的世界,仿佛只有这一碗茶,顿时有种感觉,像是第一次喝茶那样新鲜,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掉。
苏里坦心想:谁若是娶了这样的女人,给你上茶、端饭……冰清的玉碗,温柔的眉眼,轻声细气的问候,享受这样的贵族女人礼数周全的侍奉,岂不是有种做王的感觉。
真主似乎听到了苏里坦内心的愿望。
苏里坦的妻子亡故后,尼莎罕真的来到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每天给他端茶、端饭,帮他洗衣服,苏里坦跟尼莎罕在一起,他常常觉得恍然如梦。起初尼莎罕只是尽表妹的义务,来安慰他,照顾他的日常。一年后,阿米娜做主,将尼莎罕嫁给了他。他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变成了现实,妻子死了,尼莎罕日夜在他身边,代替了她的表姐陪伴他。这样迅速的梦想成真方式,让苏里坦在悲喜交加之余,也不时地产生轻微的罪恶感,他总感觉是上天为了成全他的梦想,才让他的妻子难产而死。他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而心怀恐惧,在心里对尼莎罕的亲近有种本能的抗拒。
“我真希望你表姐活着,我觉得是我的愿望杀死了她,我怕她在暗地里看着我们。”苏里坦忍不住向尼莎罕吐露内心的忌惮。
“她活着,活在我的身体里。你爱我,就是爱她。”
“真主为了使我拥有我心仪的女人,让我以失去妻子和孩子为代价。”
“真主以姐姐和孩子为代价,让你珍惜现在拥有的。”
“真主啊,我们之间的缘分,一定要以他们两个人为代价吗?为何母后当初为我娶的不是你。”
“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求你把对表姐的爱,加在我身上吧。”
这个女人以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赢得了苏里坦。
午夜醒来,迷迷糊糊中发觉怀里的女人换了一个,苏里坦抱住尼莎罕放声大哭。他有点恍惚,夜里自己究竟在跟这对表姐妹中的哪一个行房事,他总觉得,尼莎罕的身体隐匿着另一个女人,他想用哭声把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女人唤出来。她问他:“我已经在你怀里,你还是那么伤心,我知道你想念我表姐,我也想念她,如果安拉赐命,我也希望她能复活。”
他说:“我害怕像失去她一样失去你。”
这种掺杂了恐惧的情感,就像在美酒里放了毒药,让苏里坦既害怕,又上瘾,身体里充溢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激情。他想用彻夜缠绵来宣泄激情,冲淡新婚甜蜜中夹杂的那一丝苦涩和伤感。有时候,似乎恰恰是那份苦涩与伤感,延续着这一股甜蜜,让感情更加浓烈,让他亢奋得欲罢不能。当爱与死亡和失落的恐惧绞缠在一起时,那种苦涩和伤感中夹杂着轻虐的快感,让他全身颤抖,他恨不能把所有的痛苦和甜蜜全部倾泻在她身体里,与她分享,让她品味。尼莎罕也能感觉到有时苏里坦的那份激情不是专对她的,她一直在承载着一个男人对两个女人的爱,面对这种强大的力量,她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她柔弱无辜的样子,让苏里坦百般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