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破镜难圆

在过去的政治运动中，苏里坦成分不好，他主动与深爱的妻子尼莎罕离婚，让她嫁个成分好的人，少受些磨难。尼莎罕大哭着不同意，他硬着心肠拉她离婚，硬着心肠把她赶回娘家。她哭着走的，一步一回头。他抱着幼小的儿子阿扎提一起哭，她的身影在他心上动了的几十年里，每次想起他都会偷偷流泪。

他们的儿子阿扎提在青少年时，因野外劳动冰冷入侵肌肤，留下腿病，后来不得不坐了轮椅。“文革”后，阿扎提成年了，找了一个当护士的姑娘做妻子。阿扎提办婚事的时候，苏里坦把卖了毛驴的钱给儿子买家居用品。

直至六十岁，苏里坦一个人孤零零的，他越来越渴望能和尼莎罕复婚。他想到了年迈的母后阿米娜。阿米娜比苏里坦大十来岁，现在都七十岁了，终身未嫁。晚年的她，德高望重，人们都重视她的意见。

苏里坦请求阿米娜转告尼莎罕，只要她跟现在的丈夫离婚，他就明媒正娶，把她接回王宫。

苏里坦祈求道：“只有母后能帮我，把我失去的女人找回来。”

阿米娜说：“六十岁的人了，你说的话竟然像个孩子。四十年多前娶过的女人，现在还想再娶一次，难道世界上没有比她好的女人了吗？”

“尼莎罕是最好的女人，她也是您娶给我的。我当年逼着她离婚，也是为了她好。我现在想娶回她，安静地度过晚年。”苏里坦哀求尼莎罕。

阿米娜找过尼莎罕，请求尼莎罕跟那个男人提离婚，男人死活不肯。“除非我死了。”那个男人说。

苏里坦再一次失望。

苏里坦七十岁生日那天，等来了尼莎罕过世的消息。这不是他想要的，却是必须接受的结果。

碍于已无夫妻名分，苏里坦没能参加尼莎罕的葬礼。他托人买了几只羊，嘱咐儿子在母亲尼莎罕葬礼上宰牲。苏里坦从存放在地下室的青瓷砖中，一片一片亲手挑出来最完整的，托儿子运到尼莎罕的墓地，镶嵌在她的墓上。葬礼过后几天，苏里坦去了墓前为她做了祷告。苏里坦默默地抚摸着墓上贴的青花瓷砖，就像抚摸尼莎罕穿的裙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