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金乌正盛。
宋宴这些天来回奔波,眉眼染上了淡淡倦色。回到府中渊院,拿了文书疾步出门回宫商议。正将出门,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院里晃荡着的那个白色影子,今日哪儿去了?
问守在院门的家仆:“小白呢?”
“禀殿下,白姑娘和薛侍卫去了徐家村。”家仆连忙补充了句,“听说是青青的老家。”
宋宴沉默了会儿,道:“徐立也在那边?”
家仆道:“是,徐大人遵殿下令,上午便已去了。”
“好,我知道了。”宋宴匆匆乘上马车,又赶往了皇宫。
…
“婆婆,这花好看呢。”白衣姑娘带着纱帽,蹲在墙角瞧着土墙间生出的小野花,笑吟吟地和晾衣服的老婆婆说话。
老婆婆冷着脸说:“有什么好看的,别挡着老婆子我晾衣服。”
“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晾。”白衣姑娘一听,立刻站起来从徐婆婆手里端过笨重的木盆,放在一旁。姑娘身量高,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搭上了晾衣杆。
徐婆婆年老不耐寒,如今到五月才脱下棉衣,趁今天天气好的日子,去河边洗了。却不料见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两个人,她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她闺女的亡命之地来的。
即便是姑娘帮了忙,徐婆婆也没有好脸色,凶道:“你们从哪儿来打哪儿回,老婆子这破草房小,留不下客。”
她一想到自家无辜死去的女儿,又气又怒。
徐婆婆不认识白衣姑娘,却认识薛昌,知道他是皇子府的人,不过无论是小白还是薛昌在她眼里都是一路货色——吃人不吐骨头的霸道人。
所以虽然两人跟了一路,一路走来徐婆婆没少骂人,挑着坏话都说累了,小白依旧乐呵呵地。
薛昌怕被怼,早躲河边去了。小白脸皮厚,又嘴甜。她偏偏缠着徐婆婆一路跟回来,过了午时才走到。可真到了青青家,小白却还是心下一惊。
纵然猜到青青家里贫穷,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住所。
仅容得下两张床大小的茅草屋,土墙倒了一角,屋顶茅草也发霉腐烂了大半,根本避不了风,两位花甲老人住在里面却过了数十年。
小白还想帮徐婆婆做点什么,徐婆婆却固执地抱着木盘,驼着背钻进矮小破败的茅草屋。
“咳咳咳,咳咳咳。”屋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咳嗽,是病倒的徐爷爷。他原本就染了病,昨日长途奔波来回走一大段路,到家就倒了床。
青青本名徐青,此处是她的家,此处亦是越国最贫穷之地——葛荒郡。而徐家村,还算是葛荒郡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村里桑田虽然品质差但胜在量多而分布散,不多不少养活着百来口村民。
小白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她原本只是想跟着徐立来徐家村看望下可怜的老夫妇,却没想到来了一趟,见这穷村子里的小孩、老人,一路走来心里越发难受了。
薛昌叼着狗尾巴草,背靠在柳树幽幽道:“徐立已经在村子里打点,叮嘱村长多多照看二老,你也不要担心太多。”
小白正要回话,却听见屋里似乎有轻微争吵。徐爷爷的咳嗽声更急促了些。
未过一会儿,老婆婆佝偻着从茅屋出来,手臂挎了个轻巧的竹篮,粗蓝布盖着。
徐婆婆也不看小白二人,别扭着走过来,从竹篮里掏了个物什塞进小白手里。浑浊的眼睛盯了薛昌一眼,犹豫了下,也给他塞了一个。
小白差点没接住,弯下腰赶紧接住,再一抬头见徐婆婆走得极快,又进了茅草屋。
人进去了,嘟囔的话飘出来:“不吃就扔了,不管吃不吃,别在俺家门口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