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没事儿,审食其自己清楚地知道:不但头被打破了,右胳膊被楚军佩剑割伤了一个口子。肋骨,应该还断了两三根。要不然,不会一呼吸,胸肋处就疼得厉害。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告诉娥姁。因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没药没医的,他真的不想她为他担心。
清汤寡水的牢狱生活,过了许多日。
娥姁总是把自己那一份吃的,分给刘太公和审食其,让他们多吃一些儿。因为她实在不忍心,让刘太公挨饿,让审食其这个伤患吃不饱。
忍饥挨饿,倒也罢了。
最让娥姁尴尬地是,她和两个男人关在一起,大小解成了最让人头疼的事儿。刘太公和审食其小解时,她背着脸避嫌,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赶上他们出恭,她都得背着站好长时间。气味儿不好闻,也就罢了。单单这难为情,着实让她窘迫。
她自己小解和出恭,两个男人也都自动地背过身去避嫌。
久而久之,三个人倒也都习惯了这种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牢狱生活。
在她的照料下,审食其的伤渐渐地好转。被打破的头,已经长好了。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道两寸长的粉红疤痕。断了的肋骨,似乎也慢慢地长在一起了。呼吸之间,瞧神色,也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
大小解的窘迫,已经逐渐地习惯。
可一个新的问题,更加让娥姁地尴尬。
这一日,她的月事来了。
因为没有搭理月事的用具,只能任由着经血泛滥。没有了那身逃跑时穿的楚军盔甲护身,身上只剩下一身棉衣。血水染透了淡青色的曲裙,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她害怕刘湍和审食其发现这朵花的存在,一直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不肯起身,却还是被细心的审食其发现了。他从破了洞的棉袄衣袖里抽出许多棉絮,递给不敢动弹的娥姁。
娥姁见审食其发现了自己的窘迫,羞得差点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什么也没说,把那棉絮接过来,捋成长条状,在小解时,垫在曲裙里面,暂时解决了找个尴尬问题。几次月事过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审食其身上的那身棉衣,早已经变成了没有棉絮的夹袄。
在这种患难与共的牢狱生活里,娥姁和审食其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主仆,而是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特殊关系。她既把审食其当成了兄弟,也把他当成了不离不弃的患难友人。尤其是,每每在他眼里看到那一抹无法掩饰的倾慕之色时,她心里也会荡起那么一点点涟漪。碍于自己是有夫之妇,她只能佯装什么也没看见罢了。
不知不觉中,几年牢狱生活过去了。
楚汉之间的战争,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
这一日,娥姁三人被带出了牢狱,关进了囚车。一路急行,押到楚汉对垒的两军阵前。在一条宽广的鸿沟边,架着一口硕大的铁锅。柴火燃着熊熊烈火,舔着铁锅的锅底。大铁锅里的水,沸腾着晶莹的水花。
五花大绑的娥姁,站在鸿沟前的铁锅旁,极目远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分别四年的伟岸男子。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魁梧。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的笑。他大喇喇地坐在鸿沟对面,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浪荡不羁的痞子之气。
看到这个男人,娥姁满腹委屈突然来了。
她极力隐忍,眼圈还是红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濡湿了面颊,也濡湿了褴褛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