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拜毕,他却没有忙着起身,而是举着香,眼光直直落在排位上,说:“母妃,儿臣知你亡故有因,必定为你讨得公道。”
这样的事情直言不讳的在洛无双面前说,不得不说是一种信任,她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感动,见他说完,她也忙肃然的对灵位说道,然而手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说:“泠妃娘娘,我是皇上新封的贵人,现在也算是苏白月的后娘了吧,他从小就缺少母爱,你不在,我以后一定弥补给他,帮娘娘照顾他,
以后就由我来信任他、帮他、陪他,不论什么事情都支持他,不离开,不放弃,他伤心了,我来安慰他,他心冷了,我来给他暖,
一定像娘娘那样爱护他关心他,两个人,一条心,请娘娘一定放心,还有就是皇宫虽险恶,我们一定帮娘娘讨回公道。”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也不敢去看身边的苏白月是和反应,能感觉到两道灼灼的视线在看着自己,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明明外面还下着雪,可是她却觉得热。
这些话,都是她平时想说却不敢说的,她也没有资格说,可是现在两人一起在这里上香,响起刚才种种,她便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即便是裹着“母爱”的蹩脚外衣,她也要说,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不知道,但是更希望他欢喜,希望他能感觉到其中的暖。
深呼出几口气,她压下了狂跳的心和翻乱的思绪,终于有勇气转头看他,说:“苏白月,以后我来照顾你,我已经跟你母妃说过了。”
微微诧异之后,苏白月深深的看着她,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他视线静静落在她脸上,少女脸色微红,眼神却无有丝毫闪躲,直直的看着他,那般坚定。
心里忽有滴水声响——她唇角那一抹粲然的笑,如风吹醒冬雪,雪化开,是水一滴滴的滴落心湖,泛起涟漪。
室内安静异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白烛幽微随风摇曳,苏白月手中的香断下一节香灰,落在他白净的衣袖上,一抹痕迹。
气氛有些古怪,洛无双打破沉默,嘿嘿笑了两声掩饰自己心虚之后,她举了举手中的香,率先起身说:“上香上香。”
然后将香插上。
苏白月盯着香炉里的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移开视线看到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视线闪躲,他道:“好。”
好,也不知在说是让她照顾他“好”,还是在说上香“好”,然后他也起身将香插好。
至今为止,他总共听到三次她叫自己的名字,都是在泠潇宫。
静了片刻,洛无双忽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初衷,于是问:“今天凤临宫的事情太巧合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苏白月没有否认,两人慢慢踱步而出,身后白烛摇风,外面寒风夹雪,两人走在廊下,他说:“那些乌头,与泠潇宫无关,与母妃无关。”
洛无双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两人已经来到了那日发现乌头花的地方,苏白月遥遥看着那个花盆,说:“那东西是在母妃离世之前就埋下去的,而且时间不短。”
所以,乌头不是用来害泠妃。
洛无双一阵惊疑,两人已经走到了花盆面前,黑暗里她看不清花盆里的香土,只听他缓缓解释:
“母妃辞世之后泠潇宫里的花都换过一轮,这盆花应该是后来才搬来的,它之前在承和殿的几年里,已经有了乌头,
因为不可能在花盆搬来之后才有人来藏乌头,完全没这个必要的。另外从瓷色瓷质来看,它应该比泠潇宫的花盆使用时间要长几年。”
意思就是说,这盆花里的乌头,很可能在泠妃怀孕之前就已经埋下,是泠妃死之后才被搬到泠潇宫里来的。
那么,贤妃又为什么要藏乌头?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此事绝不简单,故而惊动父皇。”如果不惊动皇上,这件事确实不好办,毕竟他只是一个皇子,无法插手后宫里的事情,也只有想出这个法子来引起西陵帝的注意,偷偷用这个方式告知。
事情一旦闹大,那么便得追根问底了。
洛无双觉得他的做法很不错,但是一面又觉得自己脑子太简单,这些都想不通,苏白月忽然看着廊外说:“很晚了。”
洛无双朝外看去,外面的雪不仅没有停,反而愈下愈大了,看得人心里冰冰的。
确实很晚了,于是洛无双告辞离开,依旧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洛无双先走。
脚下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每走一步都发出窸窣的声响,雪瓣落下,纷纷扬扬洒在她的发间,是有些冷,于是洛无双裹紧了披风,顿时又觉得暖如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