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茶壶的手顿了顿,贤妃容色不改:“大哥是老七的舅舅,难得大哥又如此欢喜他,他去看看也是自然。”
“你也知道他欢喜他。”语气沉了一份,却依旧没有不悦之色,但是西陵帝接下来的话明显便多了一份斥责,“朕虽然老了,但是尚且明得事理,沐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茶已经倒好,她握着茶杯,微垂着眉眼:“沐家是大哥做主,臣妾怎插得了手。”
西陵皇城也下雪了,这第一场雪下得有人欢喜有人愁。洛无双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外面地上堆了薄薄的一层雪白,站在窗前往外看,琉璃瓦上也尽是一片霜白。
只是红梅还未开,多少觉得有些空白了些。
因为太冷了,所以洛无双没有心情去赏雪,在窗边站了一会便关上了窗户,躲到室内烤火去了。
第一场雪匆匆来,也匆匆捎来了皇宫不平顺的一天。
一大早,凤临宫里便传出了皇后凤羽簪失窃的消息,大家心晓皇上对皇后的情谊,于是很快便乱做了一团,也惊动了西陵帝。
西陵帝自然是要亲自过去看的啊,可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到了凤临宫去的西陵帝竟然看到了一株紫色的乌头花开在廊下花盆里,登时便命人将其挖出,然后……然后自花盆里找到了一包包着的乌头,似乎埋藏了很久。
油纸上是承和殿的鸾鸟纹。
这件事传到洛无双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傍晚的时候了,她吓得抱着鎏阳金手炉的手一抖,精致的手炉险些落在地上。
这样的遭遇和那天自己泠潇宫里的事情一般无二,这般莫名巧合?洛无双心里自是一惊,想起那时苏白月似这长天白雪的眼神,她心里总觉得不安生,心神不宁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出了雨霁轩。
外面天色已暗,她没有提灯笼,悄悄一人偷偷朝泠潇宫的方向去,索性白日里下了一场雪,路上积了一层,此刻路面荧白,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天上还稀稀疏疏的飘着雪花,一片片落下,慢慢掩盖那一排长长的脚印。
到泠潇宫的时候发现门没锁,洛无双的心才放下来,可是须臾又是一阵难受,原先有些急促的脚步此刻甚是滞缓,不过她没有退缩,没有停。
泠潇宫里黑漆漆的一片,洛无双去了苏白月的房间,然而他不在,洛无双有些诧异,她又寻去了泠妃的寝殿,也不在。
她知道,他一定在这里的。
所以她继续找,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就是想找到他。
一间很寻常的殿外面,洛无双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站在里面那人的背影,有些模糊,若不是因为他穿着白衣,她险些错过。
缓缓走近屋子,门本来就是半开的,她直接走进去,没有掩饰的自己的脚步声,轻轻的足音在这落雪夜、无人殿,十分清晰。
脚步声似乎暗合了她的心跳,每一步,都好像很沉重,很艰难,因为他的背影那么苍凉。
苏白月没有转过身,他似乎猜得到来人是谁,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两人之间只余三步路程,洛无双顿足,不前,就这样看到他的背影。
房间似乎很空旷,这样两人的距离便好像被无限拉远了。
许久之后,苏白月慢慢转身,即使房间里没有一丝灯火,他好像极为熟悉地形一般朝一个方向走去,然后站定,席地坐下。
洛无双动了动脚,只觉得又冷又麻,适应了一下之后也摸索着走了过去,走到苏白月身边的时候脚下踢到一个东西,洛无双蹲下身摸了摸,发现好像是一个蒲团,想苏白月大抵便是做的这个,遂便也坐下了。
“你……怎么了?”坐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凤临宫的事情,是你做的吗?”那般相似,她不得不有所怀疑。
苏白月此刻的沉默更像是默认,洛无双猜不透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觉得自己还是脑子太笨了,笨到跟不上他的思维,笨到不理解他。
“母妃离世是在二月……”
苏白月忽然说句,洛无双心里微一愕然,随即收起自己乱糟糟的心思,开始认真听他说话,她知道,现在他肯说,无论说什么,那是因真的难过了,她愿意去听听他的难过。
“前一年的雪很大,直下到那年一月中旬才渐渐收尾,很冷。”
顿了顿,他似乎在回忆什么,黑暗中手指微微曲起,似乎要感受今夜的冷。
“母妃在生产之后的第二十一天天离世的……在知晓自己有身孕到亡故前一天,她一直在做一件事——为我做衣裳,很多很多,从一个月的到一岁的,从一岁的到几岁的,以后好几年的,她都有做,不过后来所剩寥寥无几了。”
说到这里,苏白月的声音略有喑哑,似乎压抑着某些疼痛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