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双先是一惊,随后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自己将伞打偏了,苏云漱只能在伞底微倾着身子,伸手似乎是要接过伞,又似乎只是帮洛无双扶着,于是手便自然的盖在了她的手上。
她想,他们现在一定靠得很近,因为她已经清晰的闻到了苏云漱身上的那股清香。
洛无双有些僵了身子,现在两人的姿势可以说暧昧极了,他正凝眸看着她,向她半倾着身子,两人同握一柄伞。
风过,谁也没有被惊动。
好一会洛无双才如梦初醒一般要甩开手上灼热的温度,但是或许是反应过度,抽出手时用力了些,显得有些刻意,衬着对方的波澜不惊,洛无双愈加觉得自己没脸,面上霎时烧红,不过好在是晚上没人看见。
继续前行,继续赏雪,苏云漱撑伞,洛无双觉得自己走路都僵了几分,不过好在他也走得很慢,不然又得尴尬。
一面走,洛无双一面将右手笼在袖子里搓了又搓,却怎么也搓不掉那上面温热的感觉。于是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把风寒发烧的病传给了自己,忍不住偏头看他。
一看之下才发现他满头雪白,原是雪落在了他发上,洛无双忍不住望了望伞,发现伞面全罩在自己一个头顶。
因为方才自己心虚的缘故,所以便站得离他远了些,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将伞偏在了她的头顶。
洛无双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纯粹乱想,她可不能让他因此真受了风寒,就冲他把披风给自己这点情分!
裹了裹披风,洛无双豪气顿生,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一个现代成年人,不应该此种拘泥小节,于是果断靠了过去。
然后……差点把苏云漱挤倒,那猝不及防的一撞,撞得人家伞都举歪了,洛无双觉得他是故意不给自己面子,他平时哪里有这么柔弱?
然而苏云漱看向洛无双时的眼神有那么一丝惊魂未定,还有那么一丝不可思议。不似作假。
洛无双:“……”弱鸡。
“没事,脚抽筋。”洛无双悻悻。
伞再次举到洛无双头顶的时候,洛无双只犹疑了片刻,想到他刚才如此柔弱,定然很容易感冒,于是走近了他,不过这次力道掌握得好,没出意外。
洛无双很欣慰。
苏云漱在浅笑。
两人身后是一排长长的脚印,大雪来不及覆盖,苏白月站在脚印起点,看两双脚印蔓延出去。
伞罩在两人头顶,洛无双低头看自己如何在地上制造出一个个脚印,听着窸窣声响,走得很慢。
她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刻意放缓了脚步,视线虽落在远处,却分明是对她含笑的那种眸色,淡淡欢喜,淡淡欣慰,淡淡安然,淡淡的春风得意下隐着淡淡的悲伤一抹。
不过她看不出。
此夜灯火阑珊,雪簌簌,承和殿内因为白日一事,灯火未灭。
承和殿藏下的乌头,凤临宫,当年难产而亡的德真皇后,这三者,似乎隐隐有什么关联。
“皇上在怀疑臣妾?”贤妃看着西陵帝,没有再叫他四郎,平素柔和端庄的眼底带着些许哀伤,像染了层层烟岚。
白日凤临宫出了那样的事情,人人皆之,晚上他便来了承和殿,其中原由,不必多想。
西陵帝没有看她,一语不发的取出了乌头,连同包裹乌头的鸾鸟纹油纸。
贤妃移开眼盯着那乌头,好一会,叹出一句:“皇上还是……不信臣妾。”
至始至终,西陵帝没有说一句话,贤妃却依旧平静,但语气愈发哀凉,好像失望至极,又好像自嘲:“这么多年,皇上还是不信臣妾……凡是与姐姐有关的事情,四郎你从不信我。”
西陵帝浑浊的眼睛因贤妃提起那个人而闪过一丝光,不过很快消逝,他终于说话:“她是你姐姐。”
“那我宁愿没有这个姐姐!”将西陵帝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贤妃终于没了往日的仪态,因为这份小心翼翼守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她气,她恼,她恨,她嫉妒!
“为什么?明明她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四郎,就算你喜欢她,我也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她都不在了,我们还是回不到从前?”
贤妃定定的看着西陵帝,柔和的眉眼有一种绝望的冰冷,就那样看着他,声声质问,字字砸在心上。
“你以前会哄我,说笑话逗我开心,什么都想着我,什么都同我说,可是沐清晚她凭什么?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我姐姐!说不定我姐姐早就死在了永州,说不定她就是故意回来跟我抢你的,就像现在这样……她来了,你就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他人眼里的荣宠,不过一个笑话,是他给天下人讲的一个笑话,她就是那个可笑的笑柄,没人知道她心有多冷。
愈说下去,贤妃愈加激动,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情感顷刻爆发,她眼角微红。
“阿宁。”很是清淡的一声。
他静静唤她,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姐姐离开之后,他第一这样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