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骂太子那个王八蛋啊,”她举起自己“千疮百孔”的爪子,犹有恨意的说道,“我把这上面的水泡就当做是太子的头,然后一个个扎烂!”
苏云漱忍不住莞尔,“如果太子是王八蛋,那七皇子岂不是也是?”
“啊?不是啊。”她收回手,“殿下和太子那种人渣怎么能一样呢,太子整个就一色鬼,色鬼色鬼大色鬼!七皇子君子得不行。”
说着这些,她脸上神色几变,开始是皱眉怒目,而后柔和浅笑,好像小女儿看到自己心仪之人的笑,竟然还有种与有荣焉的神情,好像在说,看,这就是我家殿下,怎么样,不错吧。
是不错。他眼中有盈盈笑意,看着此刻神采奕奕又如此灵动的她,他便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夏夜星空闪烁,虫鸣阵阵不觉吵闹,反觉得静谧幽幽,亭外一盏昏黄幽灯,宁静长燃。
有凉风拂过,好像心也跟着沉寂下来,忍不住让人想要闲逸下来。
和她在一起,他总是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只有在她面前,才有这种不自觉。
为什么?他看着她迷蒙灵动的容颜,出神了。
他不去想,不想去想,不愿去想,不能去想,不敢去想,更愿意不去想——即便是在逃避。
贪恋,可以说,就这短暂几刻,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他回过神,视线落在她手上,虽然灯火暗淡看不清什么,但是他好像看到了那手上累累的伤痕一般,声音低低的,问:“不疼么?”
“啊?”洛无双有些缓不过来,刚才不是还再说太子和七皇子吗?
“何苦。”他眸色不明,隐在幽微灯火的暗处,“你这样最终疼的还是自己。”
“习惯了就不疼了。”她笑笑,语气毫不在意。
“你是官家遗女,之前是秀女,东宫不会怎么为难你。”他顿了顿,语气似叹息似无奈,“只要你对她们言明其中厉害,太子虽然无能,但是自有人明白,他身居东宫,不敢让人传出薄待臣子遗孤之名,你亦不用像现在这样。”
“你到底,在怕什么?”在怕什么?在怕太子吗?还是在怕苏白月?或者都不是?
从她的方向看去,他垂着眉眼,辨不清神色,可就是这样的神态,让她有些恍神,略有迷离。
她定了定心神,“怕麻烦啊,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们也不为难我了,去了前殿伺候,搞不好就得掉脑袋,也没有现在这么悠闲,还能晚上来找你。”
她不肯说实话。他眼中似有灯火熄灭,残星划过,一瞬光芒已然逝去。
莫名的,心底有一股失落之情,好像心寸寸坠入水底,有沉沉之感。
他不想去深究这种感觉,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沉默着拉过她的手,开始默默为她上药。
一瞬的,洛无双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了,她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沉默的他。
他是在生气吗?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将她的心思看透了。
她也沉默了,微微觉得有些愧疚,心里闷闷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盯着亭外那盏孤灯出神。
恍然间,她想起来,两人认识这么久,这次好像是第一次有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是她的错,是她有所隐瞒。
到底说不说实话?她皱眉,开始游神遐思。
“嘶。”指尖传来清晰的疼痛,十指连心,她下意识出声,然后低头看去,而苏云漱闻声亦是在此刻从她手上抬眼看来。
目光蓦然触碰,四目交接,他眼中她眸光熠熠如星,睁着的眼睛里略有不明所以的淳澈,灿烂如夜间烟火。
她眼中的他眉眼浅淡,风华静静敛在暗夜里,眸带春风几许,拨乱涟漪阵阵,琉璃碎玉般惹人难以移开视线。
苏云漱率先偏头,调转开了视线,洛无双随之回神,一愣之后下意识要说一句“不疼”。
然而话还未出口,指尖又传来一阵清凉,好似有一阵带着荷香的清风拂过。
他正微垂着头,执起她的手靠近唇边,轻轻为她吹拂手上的伤口,柔如水般温润熨帖。
她呆呆的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垂眸认真的模样,羽睫若蝶翼,容颜足风华,她一时间无有言语。
须臾之后,苏云漱若无其事的放开洛无双的手,将带着清香的药膏收好,说:“尽量不要沾水,一天一次就好,所以晚上到这里来我帮你上药。”
“哦。”她只能这样回应一声,找不到其他言语,唯有心里有些感动。
晚间,洛无双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因为上了药膏的原因已经不疼了,凉凉了,像初夏清风梢带的凉意。
房间内没有灯火,她就这样看着,又好像于黑暗中看到那张浅笑温言的脸,那双风华温润的眼,还有刚才为她认真吹伤口的模样。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的也模仿着当时他的模样,缓缓将手靠近,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再次感受当是那清凉入心的感觉。